【人间】最不起眼的爱

前几日，因母亲住院，我结识了同病房的一对母子，那个母亲大概有八十多了，脸上布满了沟壑，陪护她的儿子也六十出头，头发花白，脸很黑，好像一年没洗过脸似的。这对母子来自乡下，从衣着上看得出他们的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好。老婆婆患有严重的冠心病，一住进医院就处在重症救护状态，儿子很木纳，进进出出从来不会主动和我们打招呼，相处几天，话没说上几句，倒是他身上的一些反常举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烟瘾奇大。他在母亲住院的头个晚上，就因为在病房里抽烟，被查房的护士逮个正着，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尽管，他当着护士的面摁掉了香烟，但趁医生和护士不在，还是会偷偷地点上一支过过瘾。大概是第二天晚上，我看到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叼到嘴上，就向他提出“抗议”。我说老哥，医院里有规定病房里不准抽烟，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应该替生病中的母亲和别人想想吧。听了我的“抗议”后，他歉意地冲我笑笑，赶紧把香烟从嘴上拿下来，放回口袋。当天凌晨二点，我起来上厕所，打开厕所门，一股劣质的浓烟扑鼻而来，呛得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定睛一看，只见他正坐在抽水马桶上腾云驾雾，双眼血红，我看到卫生间的地上丢着好几个烟头，看来，他是躲在厕所里抽了好多根烟了。我恼火地对他说，你干吗不到外面楼梯间去抽。他陪着笑，小声地对我说，我怕在外面抽，老娘有事听不到啊。

　　厕所抽烟事发后，他抽烟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这时，他另有一个反常的举止又引起了我的注意，随着母亲身体的好转，他每天半夜三更都要偷偷溜到外面去，时间多则一小时，少则半小时，我非常纳闷，偶尔一二次纯属正常，病房里空气浊闷，出去透透空气或者烟瘾上来出去抽口烟之类的也说得过去，但一晚几次，就显得很不正常了。出于好奇，有一次，我偷偷地跟在后面去看个究竟，只见他穿过医护大堂，踅进了侧门的楼梯间，我想，他不会真的是被我数落后跑到这里来抽烟吧？然而，我并没有看到他从身上摸出香烟，他只是拉了拉衣襟双臂抱胸靠在墙上睡起觉来。我百思不得其解——虽说立春已过，大地回暖，但深夜里还是寒气逼人，他有好端端的空调房不睡，干吗要跑到楼梯间来活受罪呀？

　　一连几天，这个谜像只小猫的爪子在我身上东抓抓，西挠挠，搞得我坐立不安。母亲出院前，我决定问个水落石出。那天，我在门口堵住了他，我递给他一根烟，他拒绝了，看着我惊愕的眼神，他憨厚地笑了，他说自己并不喜欢抽烟，抽烟只是为了驱赶瞌睡虫，保持头脑清醒，免得自己在看护时睡着了。“那你去楼梯间睡觉，又是为了什么？”我问他。他愣了下，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为情，他说，“我晚上睡觉打呼噜很响，怕影响到母亲和你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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