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场接力
这是汉惠帝继位的第三个年头，在过去的两年里，汉朝的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经济发展持续走高，政府税收越来越低，长安城被大规模建设，一派欣欣向荣之相。
然而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吕雉和刘盈这对娘儿俩的斗争逐年升级，到了汉惠帝二年的时候，一系列的异象弄得大汉臣民人心惶惶。
史书所载，汉惠帝二年，东海郡兰陵县（今山东兰陵）一户人家的井里出现了两条龙。两天之后，龙消失。这事要搁后世王朝，那就是祥瑞。但是在当年的汉朝，民间传说这是龙困在老百姓井中，象征着某王族要被囚禁。
别管这事朝廷怎么看，新闻稿还没准备好，又出事了。陇西地震，四百多户老百姓被掩埋在废墟当中。地震这事，搁哪朝哪代都不是好事。尤其是笃信天人感应的汉朝，地震就像是上天对人间君王的启示。当时的汉朝还没功夫召集御用文人忽悠大伙把地震看作是多难兴邦的好事，也没功夫鼓励陇西不哭，因为今夜大家都当不成陇西人，更可怕的自然现象又到来了。
你说这些个龙啊、地震啊皇上和太后都没看见。下面这个事，皇上、太后、文武群臣可都看见了。正好好的，东北方向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目测长二十多丈，宽十多丈。紧接着大家感到脚下传来地震的感觉，空气中的温度下降让人们感到阴气重而阳气弱。据今天的科学家讲，这是极光。极光真的会出现在北温带吗？不重要了，因为又出事了。
在河南宜阳，突然下起了一阵红雨，范围一倾之地。红雨怎么来的？科学界一直争论不休，有的说是刮来了阿拉伯红土染红了雨水，有的说雨水里混进了红色的微生物，有的说红雨中混进了外星生命初期特征。而我国古代劳动人民认为这是血雨，而出现的原因是：佞人禄，功臣戮。
当年夏天，中国历史上记载过的首次大旱出现。
总之呢，汉惠帝二年，各种怪相环生，在老百姓的编排下，虽然话都不明说，但是矛头直指吕雉。这时候的吕雉是什么样的人呢？我觉得只有王安石说过的三句话最贴合变身之后的吕雉：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也就是说，在当时那个时代，吕雉压根不顾“老天爷”的启示，继续我行我素。
但是汉惠帝刘盈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决定找个明白人问问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这时候刘盈身边没有李左车，没有商山四皓，没有张良，确实缺少高等顾问。而且刘盈不知道陈平是自己人，所以不敢跟陈平走的太近。都知道陈平没节操，现在又是吕党成员，不能跟唯利是图的人交心。因此，刘盈出宫亲自去了趟丞相府，要问问一直不上朝的大丞相萧何，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萧何是个活的很明白的人，当年就不争功，就这还不小心卷入党争被刘邦以莫须有的罪名下了大狱（详见《楚河汉界·强拆案》）。虽然刘邦没能扳倒萧何，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卫数落了一顿，最终不得不释放萧何，最后跟萧何道歉了事。萧何是个铁杆太子党，虽然在保太子这个事件上，萧何跟吕雉多有合作，但是萧何始终都不是吕党，也没想过跟着吕雉讨生活。所以在刘邦驾崩之后，萧何决定学习张良，过起了称病的生活。虽然萧何人不在朝堂，但是在相府请病假的萧何对朝局洞若观火。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六十多岁的萧何，发现自己大限将至。也正是这个时候，刘盈驾临相府，跟这位老相国进行了一次重要的会晤。简单说萧何岁数大了，虽然他看不上吕雉的所作所为，也知道吕雉对刘氏江山的危害，还明白刘邦晚年人事安排的良苦用心，但是他没精力再跟吕雉斗上一场了。
从赵王鸩死、齐王生还两件事上，萧何看出了刘邦委屈曹参在齐国当丞相的用意。同时萧何明白了当年跟自己关系最好的老哥们曹参为什么建国后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最终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决裂。萧何和曹参终究没有在见面，但是这哥俩的默契在萧何生命的最后体现的淋漓尽致。
萧何问刘盈，想让谁当下一任丞相？刘盈其实没什么主意，但是他知道先帝刘邦希望曹参接班萧何，但是萧何又跟曹参不和，于是弱弱的问一句：曹参如何？
没想到萧何听完之后，挣扎着从病榻上下来跪拜，说如果曹参当丞相，他死而无憾。之后，这对君臣的对话结束。萧何显得格外安详，刘盈懂了，以后的事问曹参就好。
当月，萧何薨。一代名相萧何走完了自己的人生道路，跟刘邦一样，萧何用了大量时间精力，为自己死后的事做了大量的工作。
随后大汉新闻联播播出了这段新闻：伟大革命家、政治家，杰出的依法治国者，大汉法制建设和经济假设的奠基人，皇族和国家久经考验的国之柱石，于大汉惠帝二年七月盍然长逝……
曹参默默的下令底下人收拾东西，其门客不解，问其故。曹参风轻云淡的说：我要入朝当相国。
果然，没多久中央派人来找曹参，升他做丞相。曹参临走时叮嘱自己的继任者，齐国事物的重中之重就两样，一样是经济，一样是司法。经济要交给市场，不要横加干涉。司法要参照法律，不能以官员的个人意志干涉。
新任齐相不解，问当丞相那么多大事要做，曹相国为啥单单强调这俩呢？曹参说，公平的市场环境和司法秩序是老百姓生存的希望所在。人生而有善恶，能给恶人一个公平的市场环境去谋生，给恶人一个公平的司法秩序去保护自己的权益，这样不至于把恶人逼上绝路，社会就会安定，这才是为官者要做的。他无非是卖个糖葫芦，对官员来说就是市容好看、难看的小事，但对他来说确实生或死的大事。你砸他摊子断他生路，如果他是个善人，只能杀自己。如果他是恶人，他就会杀别人。政府可以不给老百姓创造生路，千万别断了老百姓的生路和希望。将军家孩子车上带着冲锋枪都没事，老百姓买个玩具枪打气球就被判刑，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以上言论由曹参负全责，跟作者无关。总之呢，曹参回到了长安。他发现老哥们萧何跟自己实在是太默契了，因为萧何留给曹参的是当时最完备的全套法律法规。虽然这对老哥们多少年都不说话了，但是这二位的交接，比曹参对齐相的谆谆教导默契太多了。曹参也明白了，萧何懂他，正如他懂萧何一般。同时曹参发现，先帝圣明。
就这样，曹参正式担任大汉朝第二任相国。一般来说，新官上任首要任务是秀存在感。媒体要跟进报道，新官要折腾一些有的没的。水军要跟上高喊好、支持、威武、有希望了。说的好像上一任伟大光荣正确不能给人民带来希望一样。那么说刘邦为什么选择曹参当丞相
？而萧何晚年为何在家闭门著书？这哥俩又是如何隔空交流共同合作的呢？
先来看看曹相国上任之后都干了啥。曹丞相大力推广萧相国当年的法制成果，大事小情别烦他，看《汉律九章》去。日常工作以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一切照旧。地方上有智商不够，只懂得埋头苦干的官员，一律提拔到中央。那些个智商高、口条好，善于给别人挖坑的中央官员，对不起，走人。而老曹本人呢？压根没有具体工作，就剩清静无为喝酒玩乐了。
本来吕雉、刘盈、朝臣们都眼巴巴看着曹相国到任会搞些什么新花样，最起码讲讲话让底下人学习吧，再不济视察视察、慰问慰问、开开会，总之別闲着啊。
再看老曹上任以后，找他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有的是真有公事请示，有的是行贿。但是也邪了门了，不管是谁，只要来找曹丞相，丞相就是醉酒状态。真有那不信邪的，愣坐相府等着，看你什么时候醒酒，大家耗着呗。老曹好不容易醒酒了，但是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又开一瓶酒，再喝！
这样一来，大家公事只好按照萧何当年的规章制度办事，私事那就压根张不开嘴。久而久之，纪委的领导坐不住了，纷纷上书汉惠帝，说曹丞相严重渎职，应该当老虎打了。
刘盈也纳闷，说好的曹参到任就来给自己指点迷津。现在老曹天天喝成那样，自己就在迷津里，这是闹哪样？吕雉也纳闷，齐国没酒是怎么着？老曹这出息越来越小了。刘盈先坐不住了，亲自召见曹参的儿子曹窋，让小曹回家问问老曹，皇上正当年，你当丞相，不想着跟皇上一起做大事，却天天喝酒，难道不把天下当回事吗？
刘盈给曹窋任务的时候，还强调，别说这话是我问的。小曹当然不敢出卖皇上，真回家问他爹天天喝酒是几个意思？老曹也不含糊，绑了小曹就打了二百棍。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小曹是替皇上问话，结果被老曹给打了。转过天来上朝，刘盈不干了，说小曹是他派去的，打他干啥？
老曹问刘盈，你和先帝比，谁厉害？刘盈当然说先帝厉害。
老曹再问刘盈，我跟萧何比，谁更厉害？刘盈说应该萧何厉害。
老曹连挖俩坑，刘盈都跳进去了。老曹接着说，这就对了，您不如先帝，我不如萧相国。他俩制定好了治国的法律和制度，咱跟着政策走就行了，先帝的法律能随便改吗？
汉惠帝刘盈多聪明，当场明白了刘邦为啥非让曹参一直委屈的呆在齐国，明白了为啥刘邦非让曹参接萧何的班，明白了为啥曹参上任就喝酒。
曹参这是要拉皇上跟他一起树立个榜样，国家的根本大法就是先帝和萧何时期的法律，无论人事任免和治国方略都按萧何的制度去办。大的原则方针，都按先帝的办。丞相不能改，皇上不能改，那谁也别去改。对了，先帝说过什么来着？“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这句话可以看作与太后共勉的国家根本大法。
刘盈开心的让曹参回家继续休息，休息好了继续喝酒。老曹这么装傻充愣，很快引起了吕雉的高度警觉。就在曹参任相期间，吕雉开始正式对刘氏家族动手。至于曹参如何跟吕雉斗争，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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