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启/体检随想录（散文）
西风起，黄叶落，天气渐寒，一年将尽。每年的11月前后，我们学校按惯例都要组织在职教师进行一次身体健康状况检查，费用从教师的工会会费里拨款。目的很简单，让教师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无病预防，有病早治，以便更好地生活，更好地工作。体检时间分为三到五天，教师可在不耽误上课的情况下自行前往市里某体检中心体检。
我选择了一个上午去的淮北市某医院体检中心，早去一会便于抽血查验血常规、测血糖等，否则还要再来一趟。我在7点10分到达时，自我感觉尚早，不料莫道君行早，路上更有早行人。前台登记处已经排了40多人的队伍在登记核对身份，领取空白体检单。过程很慢，前台人员说是打印机的原因。几十人的队伍在慢慢移动，后来的人不断填补空缺，人虽多，但不热闹喧哗。有人神情呆滞，面无表情，有人在低头投入地玩手机，也有熟人之间在轻声交谈几句。
领取空白体检单后，我们学校人员每人有十来项待检项目，除了第一项要抽血外，其余项目视情况而定，彩超、心电图、CT、尿常规等等，那个科室门前人少在哪排队。在彩超和CT室门外等候的人最多，按排号喊人进去，我的号码已经排在了80多号，没有什么办法，只有等。好在大厅里放了十几排沙发椅子，我便找了个空座耐心等待，本来我出门时喜欢带本书可以有效利用时间。这次也带了本小说，但今天不想看，没有心思。便窝在沙发里静静地观察周围人等。
我看到凡是单位组织前来体检的，老中青三种人都有，但个人前来的以中老年居多。这也难怪。中国人骨子里是讲究忌讳的，心理上总想躲开医院，最好一辈子与医院没关系才好。即使有小病都不想进医院。余华的名篇《活着》里有这样一个情节颇能说明以上心理：当主人公福贵得知受了重伤的女婿二喜被送进县医院时，马上就哭了，对报信人说：“快把二喜抬出去，不能去医院。”那人呆立不解原因，福贵解释：“二喜一进那医院，命就难保了。”因为此前福贵的儿子有庆，女儿凤霞都死在县医院里。这让福贵对医院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心理，最后甚至一头栽倒在医院里。当然，人们不想进医院还与麻烦，花钱都有关系。网上流传一个段子：一位大款来到某大城市开眼界，商量出租车，很豪气地告诉司机：把我拉到你们城市最贵最能花钱的地方，我要见识见识。于是司机直接把他载到当地的最大医院，告诉他想找的地方就在这里。这虽是笑话，但进过医院治病的人还真不全把它当笑话看。
我看到在参加体检的年轻人一般都是嘻嘻哈哈，无所谓的模样。是的，他们正处在人生风华正茂或年富力强之时，抵抗力强，免疫力强，正常情况下，除了个别小毛病外，病魔离他们尚远。他们还不需要为自己的身体担心。此行也就是按单位要求参加个例行活动而已。但是中老年人多是面容凝重，不苟言笑。其实不用查，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一定能查出某些毛病，什么胆肾结石、前列腺炎，子宫肌瘤、脂肪肝、甲状腺增生、腰椎突出、三高……不知什么时候，这些不速之客已经悄无声息在你身体安家落户，虽不至于马上要命，但让你像被蛇咬了一口，以后生活中多了许多禁忌，医生会谆谆告诫：以后饮食戒高油高盐，忌糖、多喝水多运动，某病需要吃药控制了……于是再参加宴席，吃什么东西便多了顾忌，有了束缚，没有了无拘无束的感觉。再来体检时，会有了心事：上次的那毛病现在会怎么样呢？加重了？还是轻些了？吸烟多的怕检查肺部，喝酒多的怕检查肝，血压高看见血压计有些不舒服，血液有毛病的看见抽血会感觉不爽。有一句话概括的好：人到中年，体检就像考试。心情会随着各项指标起起落落。还有一句话更让人扎心：谁说我不敢看体检报告？我压根儿不敢去体检。我有一位好友，嗜烟，一天要吸近两包烟，不吸便手抖心慌，他告诉我，体检过后自己不敢看结果，先让别人看看肺部结论如何，告诉他。这情形是不是有点和高考结束后的学生等待成绩揭晓的心情相似？
我理解中老年人的心情，中年人一般上有老，下有小，是家庭的支柱，需要劳心劳力。有人刚买了房和车，正在还房贷车贷。在单位里熬过青年的青涩莽撞，事业刚有起色，如果突然患病，生活工作秩序一切都会大乱，有种病不起的感觉。至于人到老年，日薄西山，使用了几十年的各种器官开始出毛病，甚至罢工也是正常现象，谁能挡住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摧残？多少帝王吃丹嗑药，寻求长生不老之方，结果也只是神经不正常，甚至死的更早。
大厅里人依然很多，轮到我还得一段时间，我不再看人，闭上眼睛思索生命的意义。对这一命题有太多的伟人哲人发表过高论，例如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托尔斯泰认为：“人生的价值，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在我最喜欢的作品《平凡的世界》中，作者路遥借主人公孙少平之口说出的一段话曾被我当做座右铭牢记：“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奋斗！只有选定了目标并在奋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虚掷，这样的生活才是充实的，精神也会永远年轻。”
美学家朱光潜告诫世人：“以出世的态度做人，以入世的态度做事。”从具体上看，人活着要谋生，要做事，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社会，都来不得虚妄的态度，太阳每日生起落下，人的生命其实很短暂，活着还是要珍惜，要争取过得充实有意义才好，我们不能一边珍惜生命。却在浪费光阴，无所事事，沉迷于所谓的抖音、游戏、酒场、牌场不能自拔。要在生命的过程中知道如何去选择，明白如何去坚持，懂得如何去珍惜才行。有了病就去治疗，顺应自然，也不要活在焦虑中。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不悲观，不厌世，一步一步坚定向前走，明知俞走俞近那谁也无法逃避的终点，却始终是坚定地前行。储存阳光，必有远芳。心中有暖，又何惧人生荒凉！
我在漫无边际的沉思中遨游，突然听到护士在叫我的名字，哦，轮到我了，停止随想，且去检查。
作 者 简 介
朱良启 ，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三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300余篇，9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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