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烧饼（刘帆）‖ 《济源文学》2021（149）

大半个烧饼

刘帆

凑巧就是大半个烧饼

不知父亲是如何省下来的

从外地回来的父亲

显然没有给我们几个孩子

带什么稀罕的东西

他带点歉意地看我

我以探寻和企盼的目光看他

他摸索着掏出那大半个烧饼

是那种盘旋着很多圈的死面烧饼

递给我，说

你弟兄三个分着吃

我转身跑到隔壁

喊醒床上的哥哥和弟弟

原样递上那大半个烧饼

等着哥哥来分

睡眼惺忪地，他俩馋鬼一样

扯开了，分而食之

老天，我可还没吃呢

我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

他们诧异的目光传递着质疑

那缺少的一块不是你吃的

多少年了

儿时那一幕

一直在我脑海中闪现

从未曾丢失

我一直在想

那大半个烧饼

固执地盘据在我心中

是要提醒我，那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显然不是父爱

该死的短缺年代，物质上

让一个父亲无以丰盈

我原样转交给我兄弟们的

是我憨直的本性

弟兄俩大快朵颐的

是已经缺了一块的烧饼

我面对一个不圆的烧饼

缺少的是一个及时的解释

凑巧就是这大半个烧饼

凑巧谁都没有恶意或过错

如果不是缺失

一切都将圆满

而缺失正是那个年代的通病

一个时代可以轻易吞蚀

多少个个体的凑巧呢

就如一辆拐弯抹角的汽车

即便有倒车镜，仍有他视线的死角

你可以宅心仁厚

但你首先要还原那个烧饼

而前提是恰恰你也很在乎

多少年了

我一直记得这个缺憾的烧饼

在贫穷的年代

再小的能吃东西都会被放大

你凑巧受了不圆满的委屈

说出来的意义不在于他者

而在于自己的坦诚与平静

毕竟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但为什么一直占着我的内存

任凭如何格式化

也总是删除不掉呢，或者

任何未曾亲身经历的灾难

局外人都难以名其状吧

再是，从这一次的切身之痛中

我经历了我成长中的

第一次疼

别人的苦与疼

始终补不圆一块自己的饼

而每一个个体的疼

都预示并提醒着这个世界

要做一张圆满如笑脸一样的饼

（2021年10日20日，周三，天气在阴、雨、晴之间转换。冬临秋深处，特有的这种过度阶段的寒，偶尔也噬骨。）

作者简介

刘帆，博士，正高级职称，河南济源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济源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散文选刊》年度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