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花已尽,越桃今已开

水上和陆地上各种草木的花,可爱的有很多很多。东晋的陶渊明只喜爱菊花,自从唐朝以来,世人非常喜欢牡丹,但是北宋的哲学家周敦颐,唯独喜爱莲花。

因为莲花有高洁的品性,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爱那“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的秋菊,我也爱那“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莲花,但我最最喜爱的,还是那洁白无瑕、幽香袭人的栀子花。

栀子又名越桃、木丹、鲜支等,它在我国的栽培历史悠久。早在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就提到过栀子:“鲜支黄砾。”《史记》中亦记载:“千亩卮茜,其人与千户侯。”

在唐代,栀子花已是和平友好的象征,曾被作为礼品赠送给日本。公元7世纪初,栀子花又作为友好花卉传至欧洲,现在,它已成为全世界的名花。

传说栀子花的种子来自天竺,与佛有关,故栀子又被称为“禅客”“禅友”。因为它的六瓣大花朵形似酒杯,古人称酒杯为“卮”,于是加一“木”,故得栀子之名。

夏天,是栀子枝繁叶茂、浓情绽放的季节。朵朵洁白晶莹的栀子花点缀在翠绿的枝头,清风徐徐,花枝摇曳,幽香袭来,沁人心脾。

南檐架短廊,沙路白茫茫。

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

唐代的诗人张祜站在院子南面短短的走廊上,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仿佛是在沙漠中一样。原来他好多天没有回来了,栀子花已经悄然绽放,散发着满院的清香。

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

于身色有用,与道气伤和。

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

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

在“诗圣”杜甫的眼里,栀子实在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植物。它的果实既可放在食物里,增加食物的颜色和香味,也可以作为衣物天然的染料,还可以入药,理气治病。

经过秋霜的肃杀,栀子的果实渐渐变红了,它的枝叶经过雨水的洗涤,显得更加青翠透亮。栀子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性,就是它适宜湿润的环境,尤其喜欢在江水边生长。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

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了一声两声的鸡鸣,山村的竹溪之上,一条板桥横斜,婆媳两人互相呼唤着,要一起去挑选蚕种。

庭院里的栀子花这两天也正好开了,山村农人的岁月,是如此静好绵长。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动之余,看蓝天白云,赏清雅栀子,岂非人间一大乐事?!

栀子极易成活,所以北宋的梅尧臣,在自家栽种了一棵栀子树后,兴奋地说:

举世多植梨,而我学种栀。

颜色固不别,良苦诚异宜。

栀子花与一般的花不同,它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直到夏至才开始绽放,因它的含苞期很长,故开花时香气馥郁,令人沉醉不已。

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

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

在沈周的诗里,夜色下的栀子花,有着何其美妙的风致!

一弯新月初上,月光皎洁如水,阵阵的微风轻拂,栀子花影婆娑,它的清香充溢漫延在天地之间,也悄悄吹送到了那美丽的画庭里。

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

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

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

身为南朝梁简文帝的萧纲,也竟然有闲情逸致,去仔细地观赏一棵正在开花的树,并且用生花妙笔写下它的美丽。

萧纲说,那朴素淡雅的栀子花实在惹人喜爱,它星星点点的花朵有一半伸向了池塘,令人怀疑那是不是被秋霜裹住的枝叶,又仿佛是被大雪覆盖的树枝。只有当夕阳西下,那洁白的光华一隐一现,微风吹来,花影摇动,才知是栀子花繁密地盛开。

蜀国花已尽,越桃今已开。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

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

佳人如拟咏,何必待寒梅。

这是一首唐代诗人刘禹锡写给当朝宰相令狐楚的诗作。当时正是初夏,四川春天的花朵已经凋零,而栀子花才正式开放。

它洁白如玉的颜色,就像传说中的仙树;它浓郁的香气,就像来自于天帝居住的宫廷。

刘禹锡说,栀子花是这样美好,君子完全可以对此吟咏,以寄托自己的情怀和志向,而不必等到寒梅盛开的时候。

刘禹锡写完这首诗不久,公元837年,令狐楚在节度使任上溘然而逝。刘禹锡为他撰写了碑文,并为他的文集做序,尽了知心朋友的义务,而这首诗,不但成了古代咏叹栀子花的绝佳诗词,也成了二人友情的最好见证。

夏天,是莲花的季节,“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夏天,也是栀子花的季节,“玉质自然无暑意,更宜移向月中看”。

我爱夏天,因为夏天有盛放的栀子花和荷花;我爱夏天,因为万物在夏天,都在拼尽全力蓬勃地生长。

一树栀子花,一树夏天最温柔最富有诗意的念想。

-作者-

张风莉:笔名雨枫,中学语文教师,甘肃省白银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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