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汤飞《雅俗互赏的爱情》
文/汤飞
【作者简介】汤飞,喜欢用文字说话的小人物。兴至偶涂鸦,短篇可散见。唯执迷不悟,越走越远。现居绵阳。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按照门当户对的要求,他是贵胄之后,才学深厚,她早年失母,生活凄苦,实在不能算是登对。按照志趣相投的期许,他文学书画无一不精,她和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一样文化水平不高,两人白头偕老的难度成倍增加。与某些名人的际遇类似,他周岁丧父,事母至孝,婚事由母亲定夺。年轻气盛的他当然心有不甘,但不忍拂了母亲的美意,接受这份礼物。结果呢?
始乱终弃?不乱也弃?故事的开头是相似的,结局却各有不同。在她的鼓励下,他终成一代巨匠,妻子因病去世后,他满腔思念无人可诉,唯有流于笔端: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篇名为《痛心篇》。作者是启功,女主人公是章宝琛。
两人的初次见面充满了戏剧性。三月细雨天,母亲让启功去胡同口迎接一位前来帮忙的姑娘。他望见一把油纸伞翩然而来,情不自禁地想起戴望舒的《雨巷》。可惜,巷子是悠长、寂寥的巷子,雨是诗意朦胧的细雨,伞是浮萍一般漂游的油纸伞,人却不是丁香一样的人。她不够漂亮、气质乡土,毫不符合少年启功对爱情的美好憧憬。然而,她成了他的妻子。
在旁人眼中,启功是挥毫泼墨、吟诗作赋、交游甚广的文人雅士,而章宝琛只是一个计较柴米油盐、操持家务、无趣无味的俗人。一雅一俗,焉得琴瑟和鸣?出嫁前,宝琛的后母刻薄相待;出嫁后,母亲、姑母、丈夫不顺心时也会发脾气。她唯一能做的是隐忍不言语,有来无回,自然吵不起来。
但雅士逐渐感受到俗人的好。宝琛懂得文人的清高,生活拮据时,她说:你只管画,我去叫卖。甚至把自己的首饰变卖补贴家用,即使再困窘也要留下购书钱。她信任启功,从不理会那些“师生恋”的谣言,比有些名媛高明多了。她不懂书画意蕴,却明白书画对于启功的意义,所以启功偷偷写字作画时,她就在门口放哨;所以启功将《诗文声律论稿》扔进火盆时,她不暇多想火中取书,导致手被烧伤;所以她敢于在那个动荡年代细心收藏着丈夫的作品。
在这样的婚姻中,女人总是付出得多一些,因为俗想要配得上雅,想要更好地呵护雅,想要让雅更有光芒。作为男人的启功能回报什么呢?
启功懂得宝琛的苦楚,更加心疼这个苦命之人。他回报以眼泪,当他瞧见瘦弱的宝琛坐在雪中的马扎上叫卖书画。他回报以磕头,当她为母亲和姑母送终,累得憔悴不堪。他回报以坚贞,当她遗憾自己未能给启功留下一男半女,让他再寻伴侣的时候。
雅与俗终于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欣赏、互相怜惜。不懂书画又怎么样?懂得一个人便足够了。不少人虽然琴棋书画样样通,可偏偏不懂眼前之人。
宝琛离开后的三十年里,启功声望与日俱增,仰慕者不少,可他一再谢绝别人的好意,将卧室里的双人床换成单人床。他对宝琛的爱,凝结在《痛心篇》二十首中。语调轻松,情深意重,读来令人伤叹。很多人是通过一则墓志铭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的: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弥留之际,他说:生同衾,死同穴,我死后,一定要把我和宝琛合葬在一起。
曲高未必和寡,貌合未必神合,貌离未必神离。爱情就是爱情,爱情也不仅仅是爱情。我想:人世间许多不幸或悲剧,都是人为的;许多幸福和喜剧,同样是人为的。尤其是爱情之事。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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