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隔壁老王传奇——三英会｜小说
文/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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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哲人感叹：世界乃永恒之河，时光是不息之水，而人如漂泊之萍；缘聚缘散，偶然亦必然；长亭、短亭、车站、码头、村头、路口；才子佳人、贩夫走卒、迁客骚人、羁旅行役，聚首、挥别；欢笑泣泪，悲喜交加；瞬间消逝于滚滚红尘之中，实属无可奈何之事。
想来人生无非就是在聚和散之中穿行，几乎乏善可陈，但有些相聚之人，却可以相伴一生，并能演绎一些生动有趣的故事。
那年，那月，阳光金黄、毒辣，烤人，王（老王）背着行李卷儿，揣着毕业证和教师资格证，匆匆离开鹰城，回到故乡孤石滩，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摆到了教师的饭碗旁边。
教育副镇长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大计，教师为本。教育是阳光下最灿烂的事业，教师是世界上最高尚的职业。教育的过程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的成败，关乎我孤石滩经济社会发展；关乎国计民生；关乎国家、民族的兴衰......你们学成归来，献身家乡教育，参与家乡的建设，实属可贵之举，真是喝我孤石水，吃我孤石饭，是我孤石人......”
教育办主任说：“欢迎你们三位大学生，加入我们孤石教育战线，你们的归来，为我镇的教育事业输入了新鲜的血液。你们的知识，你们的理念，你们的精神，必将有力地促进我镇的教育大发展。同时，在教育这个广阔的天地里，你们的青春也必将绽放亮丽的色彩......”
校长说：“我谨代表稻谷田小学两位老师，二十七名学生欢迎你们三位青年才俊。今后我们就在一个锅里捞稀稠了，有啥困难尽管说，有啥意见尽管提。刚才听了两位领导的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你们三位也谈谈自己做教师的想法吧。”
王说：“尊敬的领导们，我叫王义仁，是孤石滩石佛寺人。说来，我的理想是做文学家、企业家，拳击家，慈善家，但天意弄人，大学，学了数学教育专业。毕业后，本来打算做记者，经理，拳手，志愿者，但天不遂人愿。我这个人，性子直，爱实话实说，不怕领导们笑话，我家十八代白丁，三代贫农，到我这一代，无论咋说吧，好歹出个大学生。这对我家族来说，简直是出了个白头麻雀，稀奇之稀奇。
家人指望我能够光宗耀祖，改换门庭哩。但你们也知道，教师，既没有权，又没有钱；既不能经天，也不能纬地；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安抚黎民。我怕辜负了家人的期望和祖宗的庇佑啊！所以我本没有打算做教师，但找来找去也没找着工作，后来就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工作。无奈之下，就厚着脸皮拿着毕业证回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好歹脱了农业户口，吃上了商品粮，不用地里刨食儿了。这样咱身份就不一般了，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国家的人。仔细想想，咱虽不是上应星曜，下照山川，但至少也属于祖坟上长艾蒿，冒青烟儿一类的。想想这，心里也就知足了。
无论怎么说，我既然回来了，就抱着此一时、彼一时；到哪山唱哪调的心态，放下过去幼稚的想法，脚踏实地献身家乡教育。我的座右铭是：不做便罢，一做就做最好。做了教师，我就是园丁、灵魂工程师。做园丁我就要每天给花草施肥、浇水；做灵魂工程师我就要默默地给孩子们添砖加瓦，帮助他们盖起巍峨的人生高楼。请领导放心，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们一个惊喜；你们给我一缕阳光，我就给你们一个春天。此时此刻，我想做诗一首。
啊
作者：王义仁
啊，家乡，你的孩子归来了
啊，领导，你的士兵归来了
啊，孩子，你的朋友归来了
我是园丁
我是工程师
我要把汗水挥洒
浇灌青青的幼苗
我要把蓝图描绘
建筑心灵的高楼大厦
啊，我要把青春奉献给
澧河滔滔的水
七峰巍巍的山
家乡亲亲的人。”
张（老张）说：“领导，同志们，我叫张守信，澧阳辛庄人。辛庄距离咱孤石滩镇不过十几里，我们共饮澧河水，同看牛心山、歪头山，说来都是家乡人。回家乡献身教育，本责无旁贷，但说句实话，我也是心不甘啊！我和王义仁同志一样，也有自己的抱负，不同的是，我的理想是做个政治家，具体点说就是做个公务员。咱有啥说啥，我家的条件在农村还不错，属于不缺钱的家，但也是地里刨食儿的户。
我梦想做个公务员，看个报纸，喝个茶，签个字，骂个人；走路大摇大摆，耀武扬威，甚至于骂骂咧咧。我要的是尊重，要的是人们见我了点头哈腰地笑，甚至于有点怕我的感觉。按着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来说，就是第四等级的尊重的需求。为此，我在大学期间学的就是政治经济学，但是毕业以来，一直没人聘请我出山，后来我就腆着脸子寻亲戚，托关系，最终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办法了，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我就不瞎想了，是牛总要犁地，是鸡总要繁蛋，学了师范就做老师，想来也是命中注定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回来了，那我啥也不说了，从零做起，做个好老师，为咱家乡的教育事业增砖添瓦。刚才王义仁同志不是说了嘛，要做园丁、灵魂工程师，那我就做春蚕吧！
做个蚕，我就要努力吃桑叶，如果没有桑叶，栗树叶也行，只要是树叶子我都吃。我是天天吃，时时吃，刻刻吃，我吃了树叶，长胖胖的身体，然后我还要晒阳光，把自己晒得金黄金黄的，然后我撅着屁股用嘴吐呀吐，我吃的是树叶，吐的是丝啊！像喝醉了酒那样努力呕吐，直把自己的肠子都吐出来，直把自己吐死。然后做个茧，把自己缚了。正所谓是春蚕到死丝方尽啊！
我这会有点激动，加上刚才听了王义仁同志做的诗，我也是技痒难耐啊！说来我还是大学文学社副社长，多少能写俩字。我也做诗一首。我这首诗的名字是单刀，你们疑惑为啥是单刀呢，说来简单，我的笔名是单刀。那我给大家朗诵朗诵，大家认真听，认真记，认真思，回去之后好好落实。那我朗诵了，真的开始朗诵了。
单刀
作者：张守信
就是刀
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
有时在砧板上砍杀跳跃
鸡 鸭 鱼 鹅
萝卜 白菜
都偏体鳞伤
有时在砧板上静静躺着
反射着太阳的光
也有梦回战国的豪情
也有饮血沙场的渴望
将军足跨白骏马
腰挎屠龙刀
向敌人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这注定是失败的进攻
单刀高高举起
单骑绝尘
向着夕阳最后一抹霞光
冲锋
冲锋。”
李说：“尊敬的领导，我叫李尚智，常村乡马顶山人。听了领导们的讲话，真是醍醐灌顶啊！又听了王义仁、张尚智二同志的肺腑之言，我真是汗颜。人家二位有理想，有抱负，我却是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我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能做教师，已是我父母地下有知，积德保佑了。能做教师，对我来说是心愿得偿，心满意足。再说，教师吃商品粮，是国家的人；教师虽说不是国家干部，但还记得我们填表的时候吗？
我们的身份是干部，这说明不是工人，不是农民，更不是无业流民。另外国家也很重视我们的待遇，不是常常说我们的待遇不低于公务员吗？我这个人，胸无大志，易于满足，知足常乐。像咱居然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待遇，还有啥说哩？只有破死烂命地干的份了。我心里牢记，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就为谁好好干。
王义仁同志、张守信同志说的真好，我们做了老师，就是园丁、工程师、春蚕。本来我想好的比喻，他们也都说完了，我实在也想不出再好的了，那就做支蜡烛吧。既然咱们做了蜡烛，就把自己点燃，烛照漫漫的黑夜，让孩子们读书、写字。你比如说，冬天来了，天冷了，孩子们没有厚衣服，也没有火炉，咱就赶快把自己点燃，温暖孩子单薄的身体；孩子们几乎都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他们的心里会升腾起迷茫的雾，他们就找不着人生的方向。这时，我们赶快把自己点燃，照亮他们前进的方向。
总之吧，只要踏上三尺讲台，我就要把自己点燃，直至成灰方休。此时此刻，我也想做诗一首。因为我这个人其实很有追求，我就给大家做一首追求的诗吧。
追求
作者：李尚智
我若死
要死在看海的路上
头颅高昂 身躯向前
新一天的霞光映着
我微笑的脸庞
第二年春天
在我倒下的地方
会长出不起眼的车前子
会开一朵普通的小花
风吹过
雨打过
霏霏飞雪中
结出我饱满的果
我若生
要在走过的路上
种下小草和阳光
洒下汗滴和甘霖
歌声留给自由的鸟
叹息抛给漆黑的夜
冷冷地望着孤独的星
火热地想着远方的人
我活着
每一步都轻轻
匆匆过人群
慢慢越长道
遨游在海豚的海
飞翔在苍鹰的天
在最后一个黎明的晨曦中
我挥动斧头和凿子
在一块坚硬的石上
刻下三个字
我
来
过。”
三人话讲罢，诗作罢，已是夜深沉了。教育镇长、教育办主任、校长无不对眼前这三位年轻人，刮目相看，简直是崇拜地看。这仨人简直不是教师，简直是仨诗人。这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三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我，我再看看你；还真不相识，但奇怪的是怎么有似曾相识之感呢？
镇长端起酒杯说：“你们三人真是人才啊！是我孤石滩镇的宝啊！青年才俊回家乡支援家乡教育，实在是可歌可泣。你们三人也都是性情中人，襟怀坦荡，不遮不掩地倒出了心里话，这很好。年轻人谁没有抱负，谁没有理想，但理想必须回归现实，在现实的土地上开花结果。凭你们的热情、能力，我相信你们在我镇教育战线上一定能书写壮丽的诗篇。我谨代表全镇四万人民欢迎你们，如果能代表的话，我还想代表澧阳川五镇三十万人民欢迎你们参加家乡的现代化建设。今天让我们举起酒杯，干了这杯满蘸着家乡的情的澧阳烧吧！干——”
苍茫夜色，蜿蜒山道上，校长背手走在前面，王义仁、张守信、李尚智一串儿，串在后面，向着稻谷田小学进发了。
孤单的校园趴在高高、平坦的山丘上，背靠唐山，南邻澧河，远望歪头山、牛心山、七峰山。周围树木青苍，林间点缀着零碎的田地和几个小小的村庄。
房子紧张，两通间低矮的小小瓦房内，三人同吃同住。三张木床在墙角比邻而列，一个煤火炉和砧板放在另一墙角。
校园零落，院墙残破，孩子天真活泼，淳朴可爱。学校有一、二、三，三个年级，共二十多个学生，共用一个教室，是复式班。王义仁教一年级语文、数学；张守信教二年级语文、数学；张尚智教三年级语文、数学。校长负责全面工作和后勤工作 ，具体来说就是负责开会、运送课本、买粉笔、门卫、敲钟、做饭、宿管等等。
学校没有体音美老师，自然就没设置体音美课程。三人到来，充分发挥特长，创造性地开展工作。王义仁教体育；李尚智教音乐；张守信教美术。说起来不怕寒酸，学校没有操场，四个老师带领二十多个娃娃，在学校门口的山坡边，挖、刨、铲、碾等。一月后，居然凭空造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操场；没有器械，他们借来锯、刨、锛、斧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起来。一个月后，操场上居然长出来篮球架、乒乓球台、高低杠等对学生来说千奇百怪的罕物了。
没有音乐器械，更没钱购买，李尚智就把家里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古老光亮的二胡拿来，景仰地放到学校的器材室。学生回家有的拿来铜锣，有的拿来腰鼓，有的拿来钵，有的拿来快板，有的拿来......不久能发声的东西应有尽有了。
没有美术用具，张守信就自己想办法，买来石膏，自己做石膏像，不久高鼻子、卷头发的外国头像就陈列在器材室了。张守信自己买来宣纸，在火堆里烧栗木棍，碳化的棍子拿来做炭笔；到山上采来彩色的矿石磨颜料。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想办法，总能解决问题。
总之，自王义仁、张守信、李尚智三位教师进入校园、步入教室、踏上讲台以后，学校的气象为之一振，用校长的话说，真可谓是万象更新，百废俱兴啊！课堂严肃认真，课间生动活泼，整个校园洋溢着欢乐、融洽、进取的氛围。孩子们笑口常开，学业是夏日芝麻开花节节高；家长合不拢嘴，口碑一座又一座地树立起来。
有村上老人说：“这是我稻谷田小学建校46年，从来未有之可喜气象，这真是祖宗保佑和校长、王义仁、张守信、李尚智四位老师共同努力的结果啊！”
校长高兴得每天背着手在校园转来转去。
阳春三月，桃花灼灼。院墙外桃园的桃花香气，弥漫校园，沁人心脾。
村支书带领村干部来慰问三位年轻教师。支书背手走在前面；村长抱着一只大公鸡；文书抱着三瓶散装澧阳烧；治保委员拎着红薯、萝卜干和一瓶香油；村里名厨——赵子明背着做菜的家什。
夕阳在山，学生返家，大厨拎刀挥舞起来，不一会菜蔬齐备。支书、村长、文书、治保员、大厨等频频轮番敬酒。酒水味淡，菜蔬简单，但气氛融洽，情真意切，不觉三瓶澧阳烧进肚，众人酒意正酣，支书抬头望月说：“散了吧！老师们明天还要上课。”
众人散去，时月华皎洁，星隐鸟眠。
送走村里领导，校长也睡去，但三人却意兴正浓，毫无睡意，于是王说：“我们夜赏桃花如何？”
“好！好！”
三人步出校园，花未眠，夜未央，月光如水，桃花如梦。天宇、唐山、桃园、桃花、轻雾共同营造了一个神仙之境。三人不禁思绪飘然，思接千载，然后低头相对，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王义仁说：“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桃园三结义之故事，人家刘关张义结金兰，同心同德，报效国家，安抚黎民，建功立业，百世流芳。想来，羡煞我辈啊！”
张守信说：“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由此可见，知己难寻啊！人上在世，何人不孤单，何人不是是孤单的星星或者是孤单的岛。刘关张惺惺相惜，成为君子之交、莫逆之交，共建大业，实在是凡人难以望其项背啊！”
李尚智说：“那次镇里举行的欢迎晚宴上，你们二位都能荡开肺腑，自陈心曲，足见襟怀坦荡，实在是性情中人；还有献身山乡教育的决心；又能吟诗作赋。足见我们有相似性情；共同理想、事业；相同爱好兴趣。我在心里早把你们二位引为君子之交、莫逆知己。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王义仁说：“正有此意！”
张守信说：“人生得两知己足矣！”
王义仁强调说：“咱仨都是国家培养多年的人，爱党爱国，绝不能搞封建社会那一套兄弟义气。”
张守信说：“江湖义气害死人，咱当然不搞，咱是紧紧团结在我们共同的教育事业周围，因共同的爱好兴趣，情谊上成为君子之交、莫逆之交。”
此时，天宇辽阔，大地苍茫，三人齐声说：“苍天，青山作证，我们三人献身家乡教育事业，为家乡教育事业奋斗终身。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一切为学生；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为了一切学生；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为了学生一切。”
三人铮铮誓言，高亢嘹亮，震动山川，飘荡山野，桃花禁不住簌簌落下，在月华中划出优美温柔的弧线。
三人左兄右弟，手挽着手向校园走去。
三人遂成澧阳川教育战线奇才，后来威名赫赫，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