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来:我走的路
我走的路
文/陈宗来
小时候,最怕的大概就是下雨天。
雨一下,再结实的地面都成了软泥巴,一脚踩下去,能淹没脚踝。还有深深浅浅的浑浊的泥浆,溅满裤脚。泥巴和泥浆里,混合着腐草和鸡、鸭、猪、狗的粪便——那种气味,今天的孩子们应该是不可以想象的。这还不算可怕,更可怕的是没有雨鞋——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鲜见,一双合脚的纳底布鞋都难得——雨鞋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这样的情况下,学校还是必须去的。布鞋当然舍不得穿,只能光着脚,深一脚浅一脚,泥巴里来泥浆里去。一到梅雨天,天气湿热,细菌滋生,小伙伴们的脚丫都溃烂化脓,奇痒难忍,连睡觉都不得安。看不起医生,就只能靠土办法:用食盐在瘙痒和化脓处搓揉,虽然有些效果,但“伤口撒盐”一词的真正痛苦,算是真正感受到了。
那时候,多么希望天不下雨啊。但是,天又岂能顺遂人的意志?所以,这样的路一直伴随我上完小学和初中。
师范毕业后,工作的学校与家相距有十里路。大约是走路,特别是走泥巴路太痛苦的缘故吧,我攒了几年钱才买上一部自行车。有了自行车,原来两个小时的路,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但是,自行车依然不能解决下雨天的难题。不仅不能解决,还增加了负担。
从学校到我家的那条路叫红旗大路——这名字听上去是不是“高大上”?其实它不过是一条宽三四米的黄土路而已,但它确实是当时通往好几个村的主干路。黄土遇雨十分黏,脚踩上需要用很大的力才能拔出来,自行车还怎么骑行?红旗大路上有一个叫刘山的村庄,那里有一段较长的上坡路,只要下点雨,自行车到那里只能推着走,还要不时地停下来用手去清理车轮上的泥巴。雨再大点,推也推不动,只能用肩膀扛着车。“晴天人骑车,雨天车骑人”,也算是那时候一道特别的风景吧。
农村有一个风俗,就是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后,必须到村里的家家户户去辞岁。这是过年的“重头戏”,是孩子们特别喜欢的事。年夜饭一结束,孩子们就点起灯笼,成群结队,出了东家进西家。途中,欢呼咆哮,追逐打闹,燃放鞭炮,不亦乐乎。每到一户人家,还有平时难得一见的果品糕点来招待,其乐无穷。
可是,一旦遭遇雨雪,这一年一度的大乐趣就大打折扣,甚至灰飞烟灭。村子里的泥泞路尤其难走,过年时穿的新衣新鞋遇泥水就“泡汤”,滑倒或被纵横交错的树根绊倒就大不吉利,还怎么出门辞岁啊?但不辞岁又有违风俗,怎么办啊?真是愁煞人矣。
什么时候能有下雨天也可以骑车的路呢?什么时候能有下雨天也可以在村子里自由行走奔跑的路呢?
那时候,做梦都这样想。
今年是新中国七十华诞之年,我已到知命之年,也有孙辈绕膝。回首之间,仿佛原来所有的困扰与痛苦都成为一种美好的记忆。放眼四望,那些我曾经走的路,一条条被“捋”直,被拓宽,被混凝土和沥青所覆盖。路边,绿化美化,路灯明亮,三五里之间还会有一座休闲娱乐广场……
这些,是我曾经做梦也想不到的。
审稿:丁松 编辑:夏显亮
陈宗来,怀宁县小市中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