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民丨那年冬天特别冷

我这个人，除了喜欢冬天皑皑白雪外，不怎么喜欢过冬天。热天可以找荫凉气爽的地方，还可以泡在小河里。冬天简直没地儿去，除了空调屋，炉子屋外，满世界都是冰冷，连手到伸不出来。风硬外脖子里钻，鼻子冻得生疼，清鼻涕不时找你凑热闹，一不留神弄得你很没有面子。

小时候更不喜欢冬天。那时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从没听说过啥暖冬，雪下得也很大，常常到人埋住大人大腿。房椽下冰凌条有一二尺长，粗得超过小娃胳膊。

那时家里没有钱，一年布票有限，我们也很少穿新衣服，是大人的衣服改改让孩子们穿。那时有句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常常胳膊肘，肩膀头，双膝，屁股后都是补丁。或着母亲织点粗布，染成黑色或草绿色，装点棉絮，给我做个棉袄，棉裤，脚上是母亲做的老棉鞋。买不起皮带，用布头合个粗绳系到棉裤上。小时不会系裤带和解裤带，经常弄成死疙瘩，去厕所解不开，经常尿裤。二年级时，有个同学拉肚子上厕所，解不开裤带，拉过一裤子。

一回到家里，炉子也不敢放开着，烧得是我们去火车站捡得煤核。我的特殊待遇，有次感冒了，母亲搬个小凳子，让我坐在锅台上烤火，我那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学校偌大一个教室盘一个煤火，谁历害，谁利索，谁就占住火炉，别人自然靠边站。

冷，咋办，我们小伙伴，想方设法御寒。拾点树叶子，柴禾棍子，点火烤火，这种机率也不高。树叶还得沤粪往生产队交，挣工分，不让我们烧。没法，我们在街上推铜箍，挤悠悠，捉迷藏，玩得高兴了，把冷给忘记了。一活动，回到家里，脸热得像红苹果，竟发热得很。

还有一种游戏，打弹子(玻璃球)，能让我们忘记寒冷，有时手冻得裂着口子，渗着血和脓，也不知道冷和疼。还有打纸包，踢瓦片，打纸枪，玩炸火枪，玩起来就会忘记寒冷。我们那时谁也没穿过什么衬衣，一般都是裹个棉袄，布扣，冷风顺缝隙外肚皮里钻，习惯了，也不觉得冷。那时我们手总插在袖筒里，袖口磨得通明，谁也不笑话谁。谁要是能穿个小大衣，戴个火车头(棉帽)帽，准能赢来大家艳羡的目光。七四年，我母亲把粗布染成草绿色，给我做了四个布袋棉衣(军干服)。我在街上好风光一阵。腰里再系给麻绳，拐个木枪，标准一个解放军军官没置。那年月，崇尚军人，全国人民都学习解放军。

那时冬天是寒冷的，冬季是漫长的。对于我家还有更揪心的。母亲生二弟时得上了气管炎，一到冬天咳个不休，有时咳得上不来气，但母亲依然不耽误干活。一家六口人的衣食都是她一个人在操劳。每次听到她咳嗽，我的心都揪的很疼。一直到八十年代，她脑出血偏瘫，把她气管炎给撵跑了。那时候冬天，涧河和县上几个大水塘，结着厚厚的冰。有好多人在滑冰，我害怕，也身笨，滑冰总摔跤，不爱去。去了也在远处看，也听说过有人滑冰掉冰窟窿里。

我那时有个任务，去火车站捡煤渣，有年年关二十八了，我还在拾煤，那天特冷。听有线广播最低温度零下十八度。蒸汽火车头上大冰凌条有一米长。我手背冻着口子，渗着血，指头肚也磨烂了，寒风钻在小棉袄缝隙的皮肤里，我觉得自己就要成冰人了。回到家里，我说快过年了，我不去拾煤了。爷爷和父母也没管我。

那时候真不愿过冬天。

大了点，八二年我母亲病瘫，九二年去世。这十年我们家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曾是城关镇有名的贫困户，八五年九月，最困难时，家里近二十天没见过钱。那十年，为了改变家里贫困面貌，我做了许多努力，但天生没发财的命，无经商头脑，始终没脱贫致富。冬天除了母亲屋里有个炉子，我们都挨冻的命，都买不起煤，生不起炉子。我住的屋最冷时，擦脸手巾冻成了硬疙瘩，妻子嫁给我那些年也受了不少罪。所以我一直惧怕冬天。

06年，我在老宅子上着了三层楼，在街坊中间也风光一阵。套房显然比瓦房严实了，虽然没装暖气，也怕用电没用暖空调，屋里生个大炉子，暖和多了。我爱种花，客厅堆放几十杯花，居然安全过冬，有的还长了许多。御寒条件比不上人家有钱人暖气房，空调房的，但也比过去好太多了。儿子在郑州也买了房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但从小养成的心态让我惧怕冬天，不喜欢过冬天。

我觉得冬天只有漫天飞雪，才能让人会有所触动，会有些美感。让人进入冰清玉洁，冰雕玉琢的世界。然而冬天万物凋零，生命蛰伏，就连人也把自己深深埋在厚厚的棉衣里，泡在暖屋里，胳膊腿简直要缩在一起。我也真不喜欢冬的残败景象。

我虽然不喜欢冬天，可能那是童年阴影使然，然而它自有它的美。它独特的美自然也能倾倒一批人。而目无数辛勤的劳动者，各司其责，为生计为事业为责任不停地奔忙。他们的心中可没那么多文人式的小资情调，他们尽其所能改变着这个世界。在他们眼中只有努力干，才能好好活着，他们不为物喜，不为己悲，他们是实实在在一群人，正是有他们推进着社会的发展，促使中华民族中国梦的实现。

二0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李爱民，网名剑客，渑池人，自幼痴迷文学，尤喜散文诗歌，是青萍文艺平台特邀作者。在网上媒体发表诗歌，散文，小小说近五十篇，愿以我笔写我心，让大家分享我的见闻与思索，怀旧散文是我写作的一个主题，心怀天下，放眼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