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李培战:上学那会儿
上学那会儿
文/李培战
人人都有梦想,我也不例外。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戴着墨镜,开着兰博基尼环游世界。为了梦想的早日实现,我从七岁就开始奋斗了。
我是被母亲死拉硬拽到学校去的。那年,母亲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拽着我的衣领,几乎恳求似地问我,你咋就不悦意上学?我反问母亲,关进笼子的鸟会快乐吗?现在想来,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头。临末了,胳膊到底还是拧不过大腿,一来为了给当教师的母亲留点情面,二来同龄人都背着书包进了学校,剩我孤零零一人更是无趣。我只好选择委曲求全,要不然,哼!我那时生活上也很挑剔,专挑瘦肉吃,诸如白菜、茄子、白萝卜、芹菜以及南瓜之类一概不吃,母亲说我是个富贵嘴,这饭是没法做了。
一进小学,才发现学校是孩子真正意义上的天堂,那里充满了新奇与欢乐。邻村的孩子都在我们这里上学,我开始广交朋友,乐此不疲。我所在的小学总共就三位老师,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远房舅舅,另外一个虽与我扯不上某种关系,但也不足为惧,他对待学生向来就像他的姓,他姓阮,其实我心里一直叫他“软”老师。仗着这么强大的靠山,我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称王一时。当然,也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看我不顺眼,抽空过来捶我两下,我只好抹着鼻子去告老师。最后发现,被人家捶了,就白捶了。那时候,学校没有灶,教师们都是挨家挨户在学生家里吃饭的,一个学生管两天。所有孩子都担心这个,因为老师会趁机反映孩子的在校情况。轮到我们管饭的前几天,我就忐忑不安起来,已经连续几个周没交过作业了,这可如何是好?幸好,阮老师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家里很忙吗?应该给孩子留点写家庭作业的时间。父亲“嗯”了一声,带有杀气的目光扫了我一眼,一旁的我耳红面赤,无地自容。不得不承认,我不爱学习,尤其数学。父亲庄家活很忙,只有在雨天的时候才会关心我的学习,他说笼里有8个馍,吃了3个,问我还剩几个?我自信满满地答曰:还剩11个。小学就在这浑浑噩噩中度过了。
上初中要到2里路以外的一个村子去,离开了靠山,我收敛了许多。姐姐比我大两岁,她读初三时我读初一,经常一起去上学。那些年,我们是自带早餐的,所谓的早餐,也就是母亲蒸的馍,条件好点的,还会带点辣子面,往里加些盐,搅拌均匀后,用馍蘸着吃,特爽!超过瘾!早读时,趁老师不留神,我就偷偷地在桌斗里蘸一口辣子馍塞进嘴里,“吸溜吸溜”地背着自己都读不通顺的古文。冬季去上学时,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我和村里几个同学结伴而行。有人提议,弄点场里的麦秸来烤火,其余人都点头同意了。反正时间也早,烤完火再去学校也不迟,大家都这么认为,天真的太冷。一连几天,那个麦秸垛明显陷下去了一个深槽。我们的火堆也越来越大,欢声笑语越来越响,美其名曰“篝火晨会”。就在那次,我们正在享受这冬天里的一把火时,一个铁耙猛地从黑暗的夜空砸下来,幸亏没有砸到人,我们几个撒腿就跑,个个面无血色。再烧我家的麦秸,非把你们几个的腿打得向后长,麦秸垛的主人在后面发狂似的大喊。后来,我们再也没有烧过一把麦秸。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把腿打得向后长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还有一次,到校时天麻麻黑,老远就看见班主任已经站讲台上督促早到的学生晨读了。我急急忙忙从两颗桐树绷着的晾衣绳下钻过去,大步流星地跨进教室。一进去却引得孩子们哄堂大笑,我继续走向我的座位。站住!班主任严厉地喊了一声,脸涨得通红。紧接着又是同学们笑得人仰马翻。当我把肩上的书包甩在课桌时,两个眼珠差点没掉出来,表情凝滞得如同一尊泥像。竟然把老师晾衣绳上的胸罩挂书包上了,天啊!还在教室转了半圈,那一刻的我尴尬至极。初中的时光,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匆匆溜走了,稀里糊涂就上了高中。由于一周回一次家,同学们都是从家里背馍。夏天,馍放两三天就会长毛,周四周五就要花钱在外面买饭吃,父亲每周给我10元钱,我花得仅剩下2毛钱,而姐姐每周带5元还能剩下3元。父亲问我为啥还剩2毛钱?我答:怕自行车没气了,2毛钱是留给打气用的。印象比较深的一回是个周日下午,我高烧未退,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眼看到了校门口,为了避一辆汽车,人带自行车一起翻进了一个泥水沟里,母亲给我装的馍全部泡进了泥水里,我艰难地爬起来,半个身子已湿透,周边看热闹的人很多。我并不觉得身体疼痛,可心很疼。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半年回一次家,虽说少了家务劳动,但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每天过着教室、宿舍、阅览室和厕所四点两线式的双重生活。条件好的舍友,都有手机,我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为了面子,我用父亲打的生活费偷偷买了部摩托罗拉手机,为此付出了一两个月都在吃泡面,或者干脆不吃饭的沉痛代价,可手机不到两月就出毛病了,拿去修理时,师傅说是翻新机。
毕业后,我给自己在南方谋了份工作。远在千里之外,不想家是假的。一月后,我给家里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母亲,我叫了一声妈,就开始哽咽了。母亲以为我出了什么状况,在电话一头急切地询问情况。待我情绪稳定后说,没事,就是想吃你包的萝卜包子了。哎,如今只能一年回一次家了,记得那年腊月二十七匆匆赶到家,正月初三又要离开,母亲叹息道,这才能待几天啊。那时火车票还没有实名制,票都掌握在黄牛手里,200元的票价我需要拿高出两倍的价钱去购买,还得寻情钻眼。为了节省钱,28小时的路程也是硬座,我理解的硬座,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坐下去。离开家那天,天空飘着雪花,母亲帮我拾掇好行李并未远送,出门时,她说,路上有泥水,裤腿挽起来。走出几步,听不见母亲的声音,待我回头看时,她已泪流满面。
经过多年打拼,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一半,墨镜有了,就差辆兰博基尼了。说明一下,墨镜是20元的地摊货。
李培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作品见于《陕西农村报》《西安晚报》《文学陕军》《微型小说选刊》等省市级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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