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赵友坤||洄溜两岸是吾乡

洄溜两岸是吾乡

文/赵友坤

颍河从远古走来，像一条长龙，穿过阜阳城，一路蜿蜒东进，在洄溜村猛转回头，亲一下大地，旋即向东溜走，留下千年古镇洄溜集。

洄溜对岸是家乡

洄溜集有三个渡口，渡船像一条扁担，一头挑着洄溜集，一头担着河北人。我家就在北岸龙庄。逢集时，老汉牵着羊，老妪挎着土鸡蛋，大人挑着农产品，小孩抱着鸡鸭鹅，过了河就是集市，待价而沽，换些零钱，买上日用百货。摆渡者是河北村民，一条木船，两个渡工，一个掌舵，一个摇橹。每年午秋两度“秣户”，每家收取一瓢粮食，以抵船资。

有一次，父亲带我从下渡口坐船去看病，渡工见我脸通红，拼命划桨。到彼岸，父亲抱着我直奔诊所，只见所内正中横着一条长长的柜台，台上一个精巧的小盘秤；后面一排高高的木柜，一个个小抽屉嵌入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中医坐在柜台后，看我脸像红布，立即把脉问诊，开方抓药.....还有一次，父亲为我抓药，夜涉颍河，返回时，由于腿抽筋，差点沉河，胳肢窝却紧紧夹住中药。于是，在我幼年记忆中，洄溜集是一个中药铺。

后来，我得知中药铺收购药材。颍河两岸林草丰茂，好多中药可以就地取材。我整天捡蛇蜕，拾蝉蜕，勾槐米，摘槐角，收集红楸果、黑桑椹，挖靴子草，割车前子，晒干了，乘船去卖。然后，买回甘草，咂在嘴里，甜丝丝的。返回时，一毛钱买个烧巴子馍，趁热吃掉，连手上粘的芝麻粒都不放过！再喝上一碗酵子茶，倍儿甜！

在少年时代的记忆中，洄溜集是一个大洗澡塘。夏秋之际，我和小伙伴到颍河玩水。个个生龙活虎，宛如游龙。我们学鸭子的样子，一猛子扎下去，窜出老远，然后手脚并用，奋力搏水，一会儿仰浮，一会儿踩水，上岸后，潜入田园，吃个生瓜瘪枣。冬春时节，我和父亲一大早就到龙井浴池洗澡，顶着蒸腾的雾气，潜入池中，烫得真爽！人们相继挤入，就像下饺子，头挨头，脚碰脚，致使小孩子哭闹不止。我们泡上一两个钟头，大汗淋漓，有成仙的感觉！再热水一冲，去灰止痒。我们躺在浴榻上，要一包五香花生，一个青萝卜，一个麻花，我撂嘴里一粒花生，咬上一口萝卜，吃上一根麻花，又香又脆。晌午了，我们在隔壁饭馆里吃饭，要一碟牛肉，一个豆腐皮、缸豆芽和花生拼盘，我大块吃肉，父亲叨起一粒花生。据说，这家建于民国初年的浴池在蛇窝上，蛇油滋润的井水能治皮肤病，颍河两岸的人们纷纷来洗，生意火爆，带动了餐饮业。可是，到了张建民经营时却出现了蟒蛇截水的怪事，五更抽水，摇了大半时辰的辘轳井，水流不断，浴池里却滴水未进，仔细查看，原来水道里躺着一条大蟒蛇。从此，浴池停业，风光不再！

有时，在浴池旁会与蛇不期而遇。父亲说，老屋多蛇，水蛇无毒，蛇走蛇的道，人赶人的路，相安无事。父亲希望我做兴风雨的蛟龙，不要做让人讨厌的虫蛇。至今，父亲去世已32载，我一直谨遵父命，与自然和谐相处。

洄溜同窗情谊长

洄溜不仅有我的经年印记，还有“同窗便是兄弟”的情谊。高三时，我与来自洄溜集的穆杰同班，共同迎战七月大考。六月底，我生病住院，他多次探望，我们结下深厚的友谊。他善良又孝顺，跳龙门进入国税所后，还利用双休日为母亲牧羊。一个周日，我去找他玩，他正在集东放羊，还哼着牧羊曲。他告诉我，这里属商朝发祥地，小时候在田间玩，曾捡到带有绳状纹饰的陶质瓦残片。他指着一个个高地说，“朱家坟”“高高山”南北对峙，分别高出地面九尺和三丈左右，东西两边还有“鸭子孤堆”“鼻架山”“老龙头”等遗址呈品字形分布，其名皆描摹状物，鼻架山如鼻，椅子圈似椅，鸭子孤堆形如麻鸭。这里藏龙卧虎，据说，“高高山”是瓦岗军的乱尸岗，程蛟金曾率兵与隋军厮杀，战死者就地埋在此地。安禄山乱唐时，北民南迁，这里设坊兴集，坐享河运便利，成为商人歇足、货物转运的绝佳之处，各种商铺鳞次栉比，一度有“小香港”的美誉。一千多年来，生意长盛不衰。人们耳濡目染，形成经商意识，当代商界女杰闻玉华、王幼梅就是此地培养的人中龙凤。后来，穆杰辞职做生意，娶美丽的唢呐手为妻。新婚那天，热闹非凡，我们接新娘，闹伴娘。随着拜堂的鞭炮声，穆杰将新娘往新房里推，老表们把着门往外反推，我助老同学一臂之力，新娘得以挤入洞房，众人蜂拥而入。然后，闹洞房，闹新娘，让一对新人吃花生和鸡蛋，问：“生吗？”新郎大声回应“生！”又问：“生几个？”答曰：“生一串龙羔子！”接着，让新人抢吊着的苹果，吃红枣桂圆粥，意味着“早生贵子，平平安安！”接下来，向新娘讨手帕，要喜烟，让新娘子点烟又故意吹灭，再点再吹，如此五次三番，才得以吞云吐雾。闹饿了，我们喝美酒，摆龙门阵，乐在其中。

探骊得珠看洄溜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今夏，我访幽探古，发现洄溜集是一个古董铺。从十里井出发，沿颍右大堤，过几字形高湾，镌刻着“洄溜古镇”的仿古牌坊巍然屹立。下坝入村，建于清朝的清真寺映入眼帘，它坐西朝东，清一色的青砖小瓦，流檐飞椽，古朴庄重。它有三进院落，头道门写着“清真寺”三个大字，二道门两侧写着“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告诫人们要谨言慎行。中间为讲经堂，两侧设男女沐浴房，南侧还有清真女寺，北侧厢房有清真小磨香油加工作坊。经堂后有礼拜大殿和望月楼。回民们在寺内做礼拜、守斋月，在古兰经的呢喃中参悟世界，培养善心。院内青砖铺地，苔藓青青，松柏、果树、花草点缀其间。而望月楼是望月的最好所在。每当满月之夜，登楼远眺，天高地远，阡陌纵横，屋舍俨然。北望颍河，宛如一条玉龙，银光闪闪，一片空濛，似有江河之势。不时有航船划破水面，荡起浪花一片！

清真寺里龙蛇盘踞。相传，那年那月，洪水刚过，一条蟒蛇，眼似铜铃，头在颍河，尾搭寺门，径自戏水。寂静的月夜，蛇会爬出来蜕皮。据说，蛇能成龙，也可能沦落为长虫。蛇蜕皮时一旦被人触碰，就会道业尽失。一次，有人帮正蜕皮的蛇扯掉白皮，使其遁入空穴。

出清真寺往东，两侧瓦房林立，粉刷一新，其上题诗绘画，还有开轩卖货的遗韵。再往东数百米路北，就是龙井浴池遗址，芳草萋萋。一直往东，可见粮站改造成的洄溜湾民族山庄，另有一番民族风情。走到路尽头，有一条新大街南北伸展，与之构成丁字路口。社区书记穆广军右手一指，说道，新街口中间原有一块圣旨碑牌坊，是封建统治者为表彰显宦世家而建。此碑约两米见方，上刻二龙戏珠，中书“聖旨”二字，下雕八仙肖像，张果老倒骑毛驴，栩栩如生。牌坊下有底座，坐落于古下水道上，因蛇多，无人敢挖，底座留守，碑子迁至废弃的破屋门前，现保存在村民王剑家中。穆书记说，小时候，他带着一群小伙伴在圣旨碑上玩游戏，骑大马，满满的童趣！

丁字街口向北百十米，便是下渡口。沿河往西，踏上斑驳的青石老街。据说，青石条是何瞎子从大别山买来的。何瞎子从小在此行乞，有的给他拿馍，有的给他盛饭，有的给他棉衣，有的给他钱粮，他为了报恩，攒钱买石垫街，传为美谈！无独有偶，清朝长江水师提督程文炳少年时曾来讨饭，一位农民拿出做种子的红芋给他吃，使其感恩不尽，在河边建宅，决心终老于此！

《左传》云：“深山大泽，实生龙蛇。”非常之地，必生非常之物。洄溜英雄辈出，相传，真龙天子朱元璋曾在此讨饭，头戴开花帽，身穿麻布衣，一手捧着讨饭罐，一手拎着打狗棒。人们将其安置在火神庙过夜，正当他酣睡之时，一条小蛇从其七孔自由游走，据说这是真君登基的前兆。接着，他参加红巾军，灭元建明。他称帝后，驾龙舟渡颍水去北照寺还愿，留下洄旋窝的美丽传说。民国时期，刘啸云、刘子峰兄弟和刘宠光走出洄溜，奔赴前线。后来，刘氏兄弟献身革命，刘宠光投身于水利事业。一条青石路，串起刘家祠堂和百年铁匠铺。1939年，刘少奇来此，打马掌，上党课，激活了龙的传人。

如今，知了声声，绵羊咩咩，没有了铁匠的打铁声，只有消闲老人的打牌声。河坝两侧青草遍地，蝴蝶飞舞，河中碧波溅射，涛声依旧，舟楫往来，渔歌唱晚，这是时间打磨的山水画，留下挥之不去的乡愁记忆。

作者简介：赵友坤，曾用名王玉友，网名愚夫，阜阳市颍东区人，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颍淮作家，阜阳市作协会员，供职于颍东区袁寨镇政府，爱写散文，曾在阜阳日报与颍州晚报，发表数十篇散文，在网络发表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