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黄文慧 / 想念一棵树
想 念 一 棵 树
黄文慧（重庆）
秋雷把梦敲碎了一夜，雨，哗哗了一夜。天明时，湖畔的石滩痩了，长寿湖，如风姿绰约的少女，渐渐丰盈。
西岸公园，柳枝拂绿，栅栏上盘绕的三角梅，在雨后收敛了烈日下的艳丽，略带娇羞地低下头去，水珠，抖落一地。地面上草色还青着，有的地方痩，有的地方胖胖的，似喝饱了水的海绵。青砖铺成的小路，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我索性脱了鞋子，赤脚踩在上面，凉浸浸的，让我想起了童年院子里的青石板。
也是这样的秋夜，我家院子里的核桃熟了，伴着雨，叮叮当当地从青瓦上滚落下来。天亮了，梳着羊角小辫的我会不顾雨水，赤脚冲去院坝捡核桃。一个，两个，三个。爸爸总是提了鞋子追出来，“快穿上，小心凉了脚！”爸爸也捡起了核桃，金黄的稻草垛下，柴窟窿洞里，掉了皮的核桃像调皮的孩子，这儿藏一个，那儿躲两个。秋雨，密密麻麻地下着，我们在院坝串来串去，我，依旧打着赤脚，爸爸，依旧提着我的鞋子……
可是这样的秋天，再也回不来了。
1999年，核桃树开出深紫色花儿的时候，爸爸生病了。这个一辈子没有咳过嗽没有打过喷嚏的老人，突然就病倒了，第一次打针，第一次输液，第一次作CT。在老屋的核桃树挂着青涩果果的时候，第一次，他打着氧气，被送回老屋，等待生命最后的终结。也许是那棵他儿时亲手栽种的核桃树的庇佑，爸爸竟然奇迹般地醒过来!一天天的，他可以说话了,可以下床活动了,可以在家抄写经文了，慢慢的，他也能够喝一口青核桃泡出的药酒了。原以为，生命的奇迹还会延续，不曾想，癌细胞却在慢慢吞噬他的肺，左侧，右侧，直到他再也不能呼吸。时间，2004年的暮春。
那一年，核桃还没有成熟，妈妈就被我们接出了老屋。从此，那一树老核桃，熟了，落了，坏了。没有赤脚的我，没有提着鞋子的爸爸。院坝的青石板，青苔葱葱。
我把新家，安在了长寿湖的西岸。这里水好景好，有拂风的杨柳，有高大的香樟，有装点四季的花儿，可是我的心，却空空落落的。
秋水涨起来了，西岸的家，缺了一棵，会落核桃的老树。
作者简介：
黄文慧，女，网名“冰花谢了”。重庆市长寿区葛兰镇中学语文教师，长寿区作家协会会员，擅长散文创作，在《长寿日报》、《长寿文艺》、《长寿教育》发表散文及教育叙事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