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说】陈胜根/蝴蝶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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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 蝶 殇

文/陈胜根(新疆奎屯)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忘不了她,后悔那时没把她带回来,与她共渡此生……
1992年初秋,乌市职工大学校园内花池里的繁花渐渐凋谢,只有旁边的圆冠榆枝叶婆娑,繁茂舒展,喷吐着绿色的芬芳。
这天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学了。我所住的男生宿舍内,其他同学都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一本小说。忽听有人“笃笃”敲门,我喊了声:“请进!”就听门“吱呀”一声,走进一个漂亮的姑娘。
只见她小圆脸,大眼睛,鼻梁高挺,嘴角上翘,一脸阳光的笑容,身材苗条、修长,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巴,显得青春靓丽。
我一见她,立即愣住了。因为她长得太像我高中时最讨厌的一个女同学了。那名女生是全校出名的放荡女子,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招蜂引蝶、卖弄风情,整天和一帮小流氓鬼混,高中没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了。
因此,一见到这似曾相识的面孔,我的态度立刻生硬起来。我坐在床上,板着脸,冷冰冰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她笑嘻嘻地说:“同学你好。我叫赵美静。我们是经济系的同班同学。我们女生宿舍想在床边钉个书架,想找你们借个钉锤,不知有吗?”
我冷淡地说:“没有。”
她一愣,又希冀地说:“你能否帮忙找别人借一下呢?”
我不耐烦地说:“我到哪给你借!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她一看我这不可理喻的态度,笑容慢慢消失了,转过身,边生气地往外走,边小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她走了之后,我越想越懊悔:自己怎么这样不礼貌呢?人家女生和你头一次见面,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让人家难堪,多伤人呀!何况,人家又没得罪你,你这样不尊重人,真是莫名其妙,让人家怎么看你呀?
想到这,我真的坐不住了。
  
中秋节这天晚上,凉风习习,清爽宜人。湛蓝的夜空中,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皎洁、明亮,播撒着清辉,把温柔和深情传递到每个人的心上。
这时,我们成人大专班正在教室内举行庆中秋文艺联欢会。面对校、系部分领导和全班师生,很多同学不好意思表演节目。我却毫不怯场,上台朗诵了一首自己写的诗《游子吟》:
游子凝神远眺自己的家乡
决不象情人那样
用眼睛去望穿秋水
他们是在用心把故乡的风光
摄入脑海
因为他们身上
穿着母亲临行密密缝制的衣裳
都市的喧响
决不能阻挡人间爱的旋律
在善良的人们心中回荡
因为空间而拉长的距离
终会因为友情和爱心的滋养而消亡
接着,我又演唱了电视连续剧《编辑部的故事》主题歌《世界很小,是个家庭》:
接受我的关怀
期待你的笑容
人字的结构 就是相互支撑
走进我的视野
从此不再陌生
人类的面孔 就是爱的表情
告诉你一个发现/你和我都会感动
世界很小是个家庭
唱完后,台下所有观众都对我报以热烈的掌声。
节目过后,舞会开始。我正坐在旁边椅子上欣赏别人跳舞,忽然,赵美静不声不响地走到我身边,拽了下我的袖子,做了个“出去走走”的表情。我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和她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校门,走到了校园围墙外马路边的人行道上。
昏黄的路灯像一条彩色的河,发出朦胧而柔和的光亮,照耀着我们脚下的路。我的心“砰砰”直跳,愧疚、懊悔、激动、兴奋缠绕着我。我想起这段时间,每当在路上碰到她、和她打招呼时,她那不理不睬的情景,心情就忐忑不安。
我们肩并肩默默走了一会儿,就听她开口说:“你的诗写得好,歌也唱得好。真没想到,你成人高考成绩全班第一,还这么多才多艺!”
我一听她这夸奖的话,脸立刻发烧了,忙惭愧地说:“过奖了,这都是闹着玩的。业余水平,不专业,不能登大雅之堂。”
她看了看我,突然“格格”笑起来,说:“你还挺谦虚的嘛!这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你给我的印象判若两人呀!”
我立刻紧张局促起来,口干舌燥地解释说:“对不起,我过后就后悔了,总想找机会给你解释、道歉,但一直没机会。”接着,我便把事情的原委给她说了一遍。
她听后,感觉很可笑,说:“就因为我长得像你那个赖同学,你就一点礼貌都不讲了吗?我们可是初次见面呀!”
我红着脸说:“我也恨自己,当时咋那么浑?请你看在同学的面上,多多原谅吧!”
她笑咪咪地说:“也好。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们俩的大学生活竟然是以这种可笑方式开始的,将来想起来也许会感到有趣的。”她这样一说,我也尴尬地笑了。
接着,我们就漫无边际地聊开了。原来,她来自伊犁,和我们奎屯虽相隔千里,但都是团场出来的。我们顿时感到心近了好多。
入冬了,凛冽的寒风吹走了树上剩下的几片黄叶,校园里那一排排树干都光秃秃的,像铁似的直插向空中。
这天晚上,其他同学都跑出去玩了,教室里又只剩下我和几个同学在做作业。赵美静照例和我坐在一起。我们都在做高等数学题。忽然,她拿了一道难题问我怎么做,我便给她指点了一下。她做出来后,高兴地一拍我肩膀,说:“行啊,你真聪明!”
每次她都这样赞美我,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夜深了,我们最后离开教学楼,走在回宿舍楼的小路上。她忽然伸手碰碰我的胳膊,轻声说:“念首诗吧,”我看了看她美丽的笑容,望了望乌黑的天上那几颗若隐若现的寒星,便吟诵起刚写的一首诗《如果我是一片云彩》:
   “如果我是天上的一片云彩/我决不羡慕四处闲游的浮萍/
   我只想丰富自己的身心/形成滋润秧苗的喜雨/
   把我日夜眷恋的土地亲吻。……”
听到这振奋人心的诗句,她轻声夸赞我说:“你真是个才子!”
元旦前夕,天上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像蜂蝶欢舞,像柳絮翻飞,晶莹地撒满人间。
这天早上,我一到教室,校领导就把我叫去了。原来,学校所在的街道办事处要举办“军警民共建文明街”演讲比赛。校领导参加我班中秋晚会时看过我的演出,问我能不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我有些胆怯,便表示回去考虑一下再说。
回到教室,我便把这事给赵美静说了。她听后,果断地一拍我的肩膀:“上!这是好事呀,为什么不上?!”我有些自卑地说:“那么多单位,那么多高手,我能行吗?”她不假思索地说:“咋不行?!狭路相逢勇者胜!要相信自己的才华和实力!我支持你!”
果然,我经过充分的准备,顺利通过了初赛,并进入了决赛。决赛那天,当我站在台上胸有成竹地演讲时,台下观众席上的她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并不时为我鼓掌、叫好。
比赛结束后,我荣获了二等奖。回到观众席上时,赵美静抓着我的手,连声说:“我就知道你能行!你讲得太棒了!”
我感激地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兴奋地说:“今晚咱们去看电影吧,庆祝一下!”
于是,我们便手拉手,唱着歌,高高兴兴地跑到学校附近的电影院,一看,今天放映的是由陈凯歌导演、张国荣和张丰毅主演的电影《霸王别姬》。我们便买了票,进去看起来。影片那精美、宏大的场景,扣人心弦的剧情,引人入胜的演绎,把我们深深吸引住了。
电影散场后,我们冒着严寒,踩着冰雪往回走,一路上,我们还沉浸在电影那精彩绝伦的艺术世界里。我感慨地说:“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呀。”她也感叹说:“人既要能入戏,也要能出戏才好!”
默默走了一段后,她又幽幽地对我说:“再念首诗吧,”我便把刚给她写的一首诗《迎春》念给她听:
每年的新春都是这样降临
爆竹声声,欢歌笑语
人的境遇却年年不同
正象身旁的树
今秋的枯叶随风飘零
来年又新织出一片绿荫
——只要有热土/因为有春风
她听后,欣喜地说:“这是写给我的吗?写得真好!”
我说:“是的。谢谢你的帮助和鼓励!”
从那以后,我们俩学习之余,利用星期天时间,出去逛街,看电影,开心玩耍;春暖花开时,我们一同去水上乐园划船,到南山白杨沟爬山,徜徉在湖光山色、青山绿水之中。不知不觉,两年大专生活就要结束了。
1994年夏天,校园花池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这天,我和赵美静各拿了本书在绿荫下的椅子上坐着,边看书边闲聊。聊到毕业后工作的话题时,她忽然以一种轻松的口气对我说:“你不是说你姐夫在你们市里做生意吗,那一定认识人多吧?能不能叫他给我找个打零工的活干干呀?”
我心里一动:她这话是否在暗示什么呢?是否想和我进一步发展关系呢?虽然这两年我们在学校亲密相处,但一直把这视为同学友情,从来没往其他层面上想。眼下,马上就要毕业了,此生要是能和她携手并肩,共创未来,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呀!
于是,我随口答应道:“行,我回去问问。”
没想到,我回家跟姐姐、姐夫一提这事,他们为难地说:“这不光是找个活干那么简单。她要在这住吧,你还要给她找房子吧?是租房还是买房呀?你趁早别缠这种麻烦事了!”一瓢冷水给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心灰意冷地返回学校,见到她后,我故作轻松,轻描淡写地说:“我姐夫他们说了,你堂堂一个大学生,应该找个好工作,何必打零工呢?他们觉得不值。”她听后,明亮的眸子暗淡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后来,我在她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了一首诗《蝴蝶》作为留言:
看到草丛中蝴蝶那轻盈欢快的舞姿
我想到了你
听到百灵鸟那悦耳动听的歌声
我见到了你
尽管阴云会让蝴蝶怅然留连
即使狂风将使百灵音符休止
迎接生命和歌声的仍然是那——灿烂的朝日
  分别时,我们拍照合影留念,她流泪了。随后,我们便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了联系……

  

                                                                 

  

  作家简介

  陈胜根,1989年以来在《中国水利报》《文学百花苑》等国家、省、地 (市)级报刊、电台发表小说、故事、散文、诗歌、剧本、报告文学和新闻等作品30余万字。2013年10月28日,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本人情感故事集《情殇-西部男女情感素描》,2018年8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小说集《蝴蝶殇》(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等二部专著。小说、诗歌曾获全国性文学奖励。新疆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会员、新疆秘书公文协会理事、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新疆报告文学研究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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