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怀

我离开后,风云调进,算是在一个部门的门口擦肩而过。然后我们在相邻的部门工作。她内向,我笨拙,彼此欣赏,但无深交。

她结婚了,新郎是德怀。我心里想,胖乎乎的风云,能嫁给那个英俊的在英国进修学习回来的计算机老师,真的好幸运啊。
后来我走得更远,和风云几乎很少见面了。但是我会推荐学生的文章给她,学生都叫她陈编辑。她特别欣赏我推荐的曾发梁,说他有灵气。在评价学生创作上,我们实在是心有灵犀。
十六年后,我和风云终于成了一个部门的同事。
我回来工作第一天,风云埋头画版,一画就是一上午。下午,我问,谁能去采访写个新闻?她马上说:报纸等着出呢,我不能去。如此直接笃定,不容置疑。而一旦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她会自告奋勇写新闻,做人物专访。第一时间出稿,完全符合我一心求快不许过夜的超常要求。
周六,我到办公室加班,一开门,吓了一跳——风云正坐在电脑前飞快地敲字。她热爱编辑工作,加班是自我要求,并不觉得非要让领导知晓或看见。早上,她也是第一个到办公室。四个月时间,我只赢过她一次,也不过比她早到五分钟。
我一向自傲,看了风云的文字,不得不承认,她刚好补充了我缺失的那一部分。我是风,她是金钥,是玉珂。风有什么,跑得快而已。真正优美动听的,是她啊。
我们人手不足,风云能一直加班加点毫无后顾之忧地工作,是因为有德怀。
他们的娃才读小学一年级。德怀承担了接送娃上下学、做饭和辅导功课的一切家务,让风云能轻装(这里指精神,不是身体哦)上阵。
加班时为了节省时间,她不去食堂而是叫外卖。常常是刚来了新出炉还热乎的欧包,拌面和饭卷又到了。天天码字,坐着不动,她比以前更胖了。大宇老师说,胖是工伤。
我们加班时,人人能享用到风云叫的好吃的。德怀会做,她大约被他训练得口味不俗。
有一天,风云给我们叫了生煎包和汉堡,单单给大宇老师叫了一份煎蛋拌饭。
我们吃着碗里的,盯着别人碗里的。大宇刚打开饭盒盖,我们就“哇”地一声,因为饭盒正中,端端正正卧着一只荷包蛋。蛋,是心形的!
没想到,大宇老师满不在乎地拿起筷子,简直暴殄天物,瞬间就把那颗心搅了个稀巴烂,然后大口大口吃下去了。
我们又都“唉”了一声:“可惜了风云的初心啊,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你糟蹋了。”然后大失所望地吃起自己手里的包子来。风云倒不觉得那颗心要怎样珍惜,难道还能放馊了不吃?
周日志愿服务活动,我们去看望乌老师。七个人需要两台车。大宝开一台,还缺一台。我说不然我把车开出来?他们都大惊失色,因为听说过我开车刹车和油门都分不清。于是,德怀成了司机,开了他的车接送我们,风云还把家里的豆油带上做慰问品。
是的,他诸事都由着风云。无论是需要他做怎样的牺牲,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 她在跨年时扔下生病住院的娃出差,她拿回家厚厚一沓需要校对的稿件,他就只有把自己堆在桌上的那堆东西乖乖挪走,她心力交瘁时还需要扶上一把。十几年来,风云能有如此令人叹服的成长,怎么能说没有德怀的功劳?
他也从不嫌她胖。在挑剔的我的眼里是胖,在他眼里那是成果,他努力为她加餐饭的可爱的成果。加班回到家里,明明已经吃过了,他还是献宝一样,端出一大海碗鲜美的虾仁冬瓜汤,一定要看她喝下去——她不胖才怪了。
我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呢?我一心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可是没有德怀,我的城池也要坍掉大半。他的付出,不只成就了风云,还成全了我。
在跨年的此刻,想隔空向德怀说一声谢谢。多少被辛勤劳作填满的时光里,你也没有缺席啊,德怀。
题图是校园里的白雪红灯。正在悬挂大红愿读到此文的你,新年快乐,幸福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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