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走过的路上徒步

寿哥按:

今天是母亲节。母亲离开我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里,我不敢言孝。乃至看到"孝"字,这字就如同皮鞭般抽打着我的灵魂。谨以此旧文,纪念我的母亲。

回到故乡小城,我选择步行回老家。

县城到老家,约20公里。走20公里,于我早已是小菜一碟。令我感喟者,不在里程多少,而在于这条路是母亲在世时从县城回老家常步行往返的路。

沿途默读风声,沃野,总以为母亲走在这路上是无心于这些风景的。幼时,曾跟母亲在乡间小路步行上离我村约五公里的义堂。沿途上坡下岭,母亲步子很大,她挽着竹篾提篓走起路来一阵风,似乎从来只看路不看风景,我在后面相跟着气喘吁吁,老叫母亲等我。在这样的路上,我跟母亲冒过雨,踏过露水,踩过雪。

这条小河叫寒溪

义堂是个临河古镇。少时曾于河畔抓鳝鱼卖了补贴家用,也补贴自己买娃娃书。大多数是母亲送往义堂和平街交易,有时我会跟母亲一起上义堂。都是黎明出发,徒步赶集。到义堂汇入一街人流天才会大亮,母亲就会嘱咐我不要跑得太野,累她到处找,一般日上三竿时,我们母子俩就踏上了归程。

后来到县城工作,往返县城和老家,先是骑自行车,后来是坐公交车、坐小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出门就坐车,无车不走路的习惯,到哪儿都是专车往返,尤其回老家,从来是开步就巴不得立至,哪有环视四野,空耳读声的雅兴?而母亲却一直坚持着步行往返。

老村老树

少时,但凡出门走路,能坐车不骑车,能骑车不跑,能跑则决不会走。甚至幼时去河边放牛,也懒得走,总是趴在牛背上,任其自行,也曾将水牛当马骑,骑在牛背上赶得水牛像马一样撒开蹄子在村后大路上飞奔。尔时双腿夹不住庞阔牛腹,屁股被颠得无比惊险,却格外享受。母亲担心安全,怨愤时会骂我"小短命鬼",满脸无奈。那些骑牛走过、跑过的路,于今还在,也没什么大变化,每次回老家,都可检阅,物是,人非,不忍细想,易催泪。

安家县城后,奉养母亲多年,那时母亲从县城回老家不仅有方便的公交车,我亦有车,可母亲从来执意不坐,坚持起早步行往返。从60多岁到70多岁,一直步行,我那时甚是不解,仅为锻练身体,亦不必走这么远,并担心母亲身体吃不消,母亲从来一笑了之。今番步行在母亲走过的路上,豁然开朗,步行的过程其实比坐车美妙多了。

徒步家乡路,说是一段生命里程,似有矫情,过于空泛,于我却实实在在是对自身生命的一次检视。这是母亲曾无数次往返的路,是母亲曾经领略过的田园。母亲70岁时,耳朵听力不好,估计她是无法如我一般空闻路边高大白杨叶掌的欢鼓,更无法细读四野风声中夹杂的车水马龙和鸡鸣狗吠人呼牛叫的鲜活。那是一种看得见,听得懂,闻得到,摸得着,想得明白的活着的感觉。

这路,平原沃野、乡村田园,乃至行道树、里程碑,幼时多有照眼。亲步重温,与我徒步过和跑马拉松跑过的全国许多地方的路大不一样,这路上有母亲的影子⋯⋯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