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海，圆梦

这个大周末，我在海边拾梦。

这梦，有儿时的，有成年后的，也有伴随我渐.趋衰老的。

阳光、大海、沙滩、贝壳、蛤蜊、螃蟹、跳跳魚、皮皮虾⋯⋯就在眼前，就在脚下。而我就在其中。

在海边生活20多年，无数次看海观潮，无数次乘船踏浪，也曾下海游泳，拾贝、讨海却从无涉足尝试。

不是不想，也不是没时间，而是机缘不到。

这跟生命中的许多遭遇一样，人生有太多动心动念动情的梦，尤其美梦，哪怕是极简单的，也不一定能变成现实。不是因为难，而是因为没有机缘。

岛外集美同安沿海一线修成标准马拉松赛道后，海岸、沙滩得到综合整治，海岸绿意盎然、碧海浩茫、彩色跑道、洁净沙滩，令沿海数十公里成为滨海浪漫线。一到周末假日，这里成为跑步、赶海、休闲、娱乐的网红打卡地。于我，更是跑步健身首选，每周必到。

于是，时空流转，机缘天成，现实入梦，梦照现实。跑步，漫步，观海，听涛，赶小海，拾贝壳⋯⋯

上午落潮，下午涨潮。

潮是海的呼吸。潮起潮落，吐纳进了退烧药，张扬收缩，沉睡，或者苏酷。

涨潮时碧波万倾，一望无垠，落潮时碧水远退，裸露出大片海潍、沙洲、礁石、海岛。

走下跑道，穿过丛林，泳着阳光，伴着鲜花，踏着金沙，融入幻梦。

顷刻回到儿时，回到少年青年时代，进入青春烂漫岁月无法觊觎、不可触摸的蓝色梦想之中。

阳光、沙滩、海浪、贝壳、草帽、赤足、直接挖沙抓泥的手，就这样书写梦幻时光。

一个人印步沙滩，长串的脚印深深浅浅，很是自作多情的素材，很有平淡人生的况味。

还是人多的地方热闹，有料，有故事。

埋头，沙滩表层，孔洞星星点点，无数蟹子蟹孙成群结队迁徙、奔忙。沙层深处，花蛤、老虎蟹、皮皮虾，还有各种螺⋯⋯

碧海蓝天，风平浪静，海滩上满是讨海的人。业余的多而专业的极少。且有用木桩和竹片还有废弃渔网隔开的分界线，一边是自由讨海区，人众多，且复杂，男女老少，红男绿女，颜色丰富；一边是圈定养殖区，也就三五个人在里面忙乎，有男有女，都穿着灰色衣服，有的还穿着深胶靴。

手持工具不同。玩的人，塑料撬塑料钯塑料袋或矿泉水水瓶，大多数直接用手，五指钯，在海滩泥沙上扒拉，寻觅。花蛤、老虎蟹、皮皮虾⋯⋯这些东西都叫＂货＂，有没有东西叫有没有货，大的是大货，小的是小货。业余玩家比较贪，大小通吃，只要有，就放进袋里瓶里，管它儿子孙子，那挖、钯、扒拉的劲头，恨不得疯狂一网打尽。

专业讨海人不同。他们多半是中年人，无论男女，一水的健壮，皮肤古铜色，笑起来脸上满是清透晰如刀刻的褶皱，看到每一个人，都让人感觉是独特的这一个。他们用的工具也不同。笆篓、铁齿钯、铲子、铁锹，有的挂在身上，有的杵在沙滩上，不那么急吼吼，非常从容，也很见眼光的专业水平，不像我等业余玩海人一样见沙就挖，而是有所选择，每一下都有收获。所以，他们的笆篓大都是沉甸甸的，得集中倒进一个置于海里的大筐箩中，任海浪淘洗。

不用出海，在海滩上就能讨得美味的花蛤、螃蟹、各种下酒的螺，这委实是件美事。

我没准备，当然只能用手。五爪金龙，没几下，手指就被蛤壳割了一下。疼的感觉跟被玻璃划伤一样，撕裂的疼。顾不得了。放慢节奏，一点点，一层层扒拉，一扒一个水坑，像别人一样，在泥沙中拈、捏，看有没有货。哪有货，只有海腥，还有淤泥的腐臭，但就是停不下来。听到不住有人发出找到货的欢呼，我羡慕得不行。凭什么？怎么回事？我就扒不到货？

一脚一手的泥沙，因为是海水，手感粘粘糊糊的，有些滑腻。顾不得了。

终于捏摸到一只饱满、完整而沉甸甸的小花蛤，只有衬衣扣子那么大，算是蛤子蛤孙了，也不放过，投进矿泉水瓶。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收获就能刺激起乐此不疲的贪欲。

紧接着，就有大的，更火的，还有螺、蟹。

挖洞追蟹，追蟹挖洞是很累也是很蠢的事情。沙滩上的蟹洞都是互通的，你在这边白忙得气喘吁吁，蟹早跑到不知所踪了。

沙滩上的专注最容易忽视时间的流逝，等到有人叫，涨潮啦！就看见海浪往沙滩上铺，一层层，铺上来，退下，再铺上来，再退下，这时已经过午了。人们被海浪逼上海岸。

不久，被我们挖得如同战场一样狼藉的沙滩就淹没在海底了，变成海世界、成为海生物的天地。

海风加力，海浪冲击拍打着海岸，声音越来越洪大。

上岸，回家，算不算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