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故事-专栏】回忆第一次做农民工 / 文:思想者 谢言

农民工的故事

思想者 谢言

(一)第一次做农民工的经历

93年秋,忙完秋收后,收拾好行李我跟三叔出门了,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打工。

一直以来我都在家帮爸爸忙农活,照顾年迈体弱的奶奶,姐姐出嫁多年,哥哥出门打工多年,那年闰三月二十四奶奶去世。我也要出门了,留下爸爸一人看着破旧的家。

我们坐汽车到信阳已经天黑了,一到火车站,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可能是秋收刚过出门的人多、火车少和候车大厅小的缘故,我们买了票,距上车还有一段时间,就被安排在露天广场上排着队。

车站工作人员扛着扫地的大扫把,排着队的乘客在扫把下如波浪般起伏、撤离慌乱中被赶进候车室,黑暗里我看不清人们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家里放鸭子的用竹杆赶鸭子。那天是晴天,我在想如果下雨乘客怎么办?

好不容易我们连同行李被塞进车厢,走道、上下车道上都是人和行李,让人难以下脚和走动。

站在我面前有对年轻人,可能是情侣吧!女孩子看着还耐看,像是农村出来的,皮肤透着泥土和太阳的颜色。最引人注意的是女孩子的头发扎着十多条细小辫子,显然女孩子很爱美且手巧!

一路上虽有睡意,却无法安睡,一路随火车晃动、人声的吵杂、各种气味一路愰愰糊糊晃到了洛阳。到洛阳人已是筋疲力尽,分不清南北。

我们去到工地,那是靠相城公园西河边,一起做工都是我们个小队的年轻人。

他们早先六月份就去了,等我到时四层楼的主体已经完成。我们几个年轻人开始就当小工,有空时也会拿起铁板学粉墙,当时都没戴手套,一双手被白灰、水泥沙灰磨着很粗糙,天冷了我们到桥上夜市上去买袜子,有一同伴拿着看袜子质量怎样,当要放下袜子起身时,袜子丝线被粗糙手粘住被提起,伙伴赶紧摔下袜子扭头便跑。

那年第一场雪来的特早,而且很大,温度低,我记是十月初七就下雪了。我们几个提着桶开水去手工磨水磨石楼梯踏步,不一会儿水就被冻住了。

干了三个多月,挣了几百块钱,花了二百多元买了台小收录机,听着李春波的《小芳》、《一封家书》…和周华健的《花心》、《孤枕难眠》…一路唱到家门口。

可是到火车站送我们回去的三爹和堂哥就没有那顺利啦,他俩那晚送我们走后,刚出站口被便衣警察以盲流的身份遣送到一百多里一座石山,大冬天里每天两顿饭如囚犯一样白白的劳动半个月,每天不刷牙不洗澡,分文没有 ,身上被搜得分文不剩 ,摇摇晃晃回到工地,都不成人样了,大伙不敢认。乍一看还以为是行乞流浪汉呢!

回来就好,这样大家的心都放下了 !

(二)老胡

我认识老胡还是从95年春天说起。那年正月二十后出门到合肥,跟我哥还有我们队的几个伙伴去的。我们一起跟老胡做,老胡在翡翠园包工包料一幢六层三个单元的商住楼,93年就搞的,我去时基本上快完工了,没有多少活,不管师傅小工都做的一些杂工,如挖下水沟,转扛毛竹什么的。

老胡,名振中,我还在上学时就知道他,我一婶娘的大哥。他高中毕业后就跟他二叔胡升连一起就开始当老板,那时他和他二叔合伙做在濮阳中原油田搞建筑清包。

他有文化,爱钻研,建筑各和各种工种的图纸都能懂,还会预决算。他这二叔不简单,当过兵,打过官司,与老胡分开后,与市里关系搞的不错,做起市政绿化,后来听说做得风声水起。老胡与他二叔分开后也独闯武汉天河机场航站楼,在众多班组脱颖而出,挣了些钱,有了名气才得以到合肥做起大包。

初见老胡,高挑的个子瘦瘦的,深邃的眼睛,身穿蓝色西装,看人像有些斜视(睇眄),表情很严肃。老胡管理工地很严格,工人不准打架斗殴,不许聚众赌博。违反者,罚款用于改善工人伙食,隔不到多长时间就招集大伙开会,把会议内容逐条记在小本子上 ,会上大家全员到齐。我去到第一次听老胡开会,会上居然还提到我,说几个挖水沟就看见谢言一个人铁锹在动。

有一天我拉斗车不小心被车脚碰到脚后跟,脚后跟刮了一块皮。老板娘的二哥童名贵知道后给我上了些云南白药,几天后慢慢的好了。童名贵兄弟姊妹五六个,妈去世早,后做了上门女婿。妻子李仁芳也到工地来了,那时吃大伙,六七个人一盆菜,饭是大锅饭,李仁芳与童名芝给工人们做饭。

那时童名贵他们做木工,工地木工早就完成,童名贵在大哥童名海的带领下在外揽一些小活做。那天中午吃过午饭,休息后,刘发和刘海门卫边小屋内锉锯,一个人站里面,一个人站门口,(临时搭建小屋门只有二米高,七八十公分宽,一个人站在那里也没有多大的空隙。)

童名贵走在门口侧身朝里面看了一下,钞轮破了,砂轮碎片穿过门口正中童名贵的心口,没来及说一句话就倒在房子边,最先看到是童老头子,当要扶起儿子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到了晚上特别的安静,老胡、童名海找到公安厅袁政委,来了一辆军用货车,货厢里装着木料中间留着空隙,几个亲人把童名贵抬放中间空隙里垫好盖上被子,再上面装满车木料。

李仁芳站旁边无声的抽搐着,泪水心里流,众亲人默默的把泪水含在眼睛中。童名芝,童名琼扶着。车子装满后老板娘童名琴搀扶着李仁芳上了副驾驶室,一片寂静中,在众人的目送下趁夜回家了,那天知道的人只是本工地和前工地老徐的一些老乡,不能让当地政府、公安部门知道,如果知道肯定被火化的,我们家乡人可接受不了火化的,我们家乡人死了讲究入土为安。

路上是绝对不许运送尸体的,所以找到公安厅的军车,公安厅的军车没人敢查。童名海善社交,跟袁政委那也是老早关系就铁。

我们家乡有丘棺的习俗,封三的那天,众亲戚都去给童名贵封三,那天起风了烧的一纸钱被风吹起飘到围棺的稻草,燃着了,众亲人忙扑火救棺,李仁芳哭得死去活来:“老天爷啊!童名贵死了恁还不让他安身啊……”众亲人无一人不泪流满面。好在人多全力扑救,棺无事,又重新围盖。

2009年,老胡建别墅,我给他贴外墙瓷砖,中午在他家吃。那天老奶奶、老板娘童名琴还两个电工我们围坐一桌吃饭。老板娘问我他们俩电工像谁,我倒想不起 ,老板娘说是她二哥童名贵的俩孩子,他俩在那里一声不响地吃饭,挺内向的。

翡翠园活也基本完工,老胡暂时没接到大的活,工人们常常去给家乡一些其他老板帮工。童名成在科技大学门口接到地下通道的清工,谢勇、蔡万军、余元发和我,我们四个小伙子去帮童名成钻地面。

气鎊发动机隆隆的响声一响,我们四个每人手握一个气钻,用力向下一按咚咚气钻喷着气吃吃地往混凝土地下钻,牢固的混凝土慢慢裂开隙缝,扬起灰尘,我们握着气钻身体随着抖动着,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像是在演奏一部狂响曲。

周周的人行、来去的车辆同空气一样流动着。老胡二叔儿子胡振兴不知在哪里搞的的防瓷涂料配方,在老胡帮助下在合肥接一些活,我们做起一年的涂料活。

第二年,老胡在合肥看到等不到大包的活,做些仿瓷涂料又没有多少来头,就浙江省金华一带做清工包粉刷了。而在合肥做大包的商城的余宗义们继续着他们的辉煌。其实翡翠园那大包活老胡没挣到钱,出了那场事,再加上开发商老总走私被查,钱也没要清。

老胡带着工人们从武义县城,到金华工商城、黄宾虹公园,大黄山经贸学校、军分区干休所、火车站宏园、浙师大田家炳书院到浦江人武部,再从杭州龙驹坞、艮山门电厂、复兴里街、临平桂花城、勾庄棕榈湾,再回到复兴里街。

老胡从金华工商城那幢创杯的楼,地坪空得一塌糊涂。头二年工人工资发不够,在老家主体老板的帮助下,加上老胡本身就很注重质量,渐渐的稳定起来。

2004春,浙江三建的史建国老板给老胡介绍富阳水泥厂扩建的大包活,史建国带老胡去看了,到引起老胡很大兴趣 。押金得一百万,再加建筑设备,老胡没有那么多钱,就找到花宗兰(曾经的县城建局长)想合伙做,花宗兰怕风险,说压密,(搞笑吗!)没搞成。

最后老胡牵线萧山一陈老板做的,老胡包的清工。三个月后,国家一道政策,中小型电厂、水泥厂、钢铁厂一律停止扩建。富阳水泥厂在明文规定的范围内,停!老胡说,真要是有那些钱,我肯定是做了,这下陷进去,得多少年翻身,想想身上就冒冷汗!

从此老胡也不再做大包的梦了,踏踏实实地的做他的清工,看工人们也正眼了。会也很少开了,经常和工人打成一片,下班了和工人下象棋、炸青花、打捉一等。

我那时年轻,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老胡安排的活能早早地干完,不去考虑什么自己创造的剩余价值有多少,想的是老板有钱挣,工人过年就有得钱拿。

我的技能和速度得到很大的提升,原来大家评论谁的手艺好,谁的速度快,那些人都在后来统统被我碾压 ,抛在身后,以至于在后来做包工时就大大的显现出来。当你的手艺还不足以闯天下的时候,那你就别斤斤计较你的付出,只当是训练你的手艺和速度。

老胡下班后,有时看见我,笑着喊我:“老侄子去把xxx、xxx喊来,俺们斗会捉一。”老胡斗牌也只是送铜(输钱)将军,赢的少,老胡跟我下象棋也是赢的少,说实话就是给大家一个乐呵。

老胡特别重视教育,可能是为了缘于当年没有考大学吧!作为长子,他尽大哥的任务,功弟弟考上大学,我叔老胡大妹夫,身体因风湿后来残疾,两个孩子考上大学,老胡没少支持。暑假里工地上只要来干话的学生,都能得老胡的照顾 ,老胡自己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学。支持重视教育这一点老胡做的挺好的。

2005年以后,工地上工人大都开始做包工了,分项包给工人们做,后来逐渐形成专包做单项的工人们,专包单项就把建筑行业流水化,做专项能更专业速度更快。比如我做楼梯横头三角包,以前做点工,二个师傅,一个小工,一天做三坡(一层半),我做包工,一天能做七坡,质量还有保证。

大家看城市里一片片拔地而起的新城,那都是农民工们,专业专项地如机械化运转干出来的。专项专包加强工人们的流动性,老板接处到工人会更多,同样工人联系的老板也更多,都有更多选择性。跟老胡干时我的技术和速度是娇娇者,但在专项专包的接处的工人中每项强中自有强中手。

好多年没跟老胡做了,前年我哥跟老胡在宁夏固原干,队长陈老六跟老胡讲:“这几年没看到谢言呢?”老胡说:“老侄子谢言有几年没跟我干了。”

前几年老胡大儿子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老胡想让儿子管理工地,可干不到三个月,儿子就不干,说太苦,太脏,最后跟岳父做生意去了,我们家乡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没有人再干我们这一行,年轻不愿意干,父母也舍不得让孩子受这个罪。

春节,临近过年的县城和集镇满是行人、车辆。再忙春节也得回家过年 是商城在外游子们的必须得做到的。山清水秀的商城,昔日的穷乡僻壤,春风十里的房子却涨到七、八千每平方。过年,正月十五炫丽的烟花,映照着孩子们和大人们灿烂的笑脸,同时也照亮了整个集镇和乡村的别墅。

春节过后,外出的人们相续离开家乡 ,其中有无数个“老胡”和更多的“我”,留下了身后的清山绿水还有老婆孩子老人。

作者:思想者  谢言。 70后,书写几行文字,真切的感受,给自已心灵一个出口。时刻关心家事国是,一个位卑未敢忘国忧的忧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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