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古晋豫(7)

七、惊喜结尾

在回程大巴启动时,得知部分不急回家的团友留下参观晋城博物馆,我也一下子心活了,和团友黎黎一起跳下车继续旅程。

晋城博物馆在市级博物馆中很不错,展陈的重点仍是古建筑。李兢扬老师带着我们这些留下的团友参观,其中讲到晋东南堡寨式建筑时,引发我的共鸣。之前曾去过皇城相府和郭峪村,看过那里的碉楼堡寨,本次虽未参观,依然印象深刻。李老师说这种风格是从欧洲传入并逐步中国化的,在明末清初的战乱中富裕的山西大户和村落为了防御而大力营造。当然真正吸引我的藏品,仍与本次参观过的景点有关——青莲寺发现的《昙始造像碑座》、府城玉皇庙的《二十八宿琉璃正脊》。与文物面对面的感觉和看资料完全不同,在青莲寺听到昙始造像碑只是觉得青莲寺历史悠久,可看碑座的时候,我完全被浅浮雕的图像所吸引。图像的榜提“多林罗”、“波林罗”等我压根不知道出处,上网一查方知是十二梦王,属于早期佛教神祇,记载于原始密教经典《大方等陀罗尼经》。获取新知识总会让我兴奋,上次看邺城佛造像时记住了神王,这次又遇到了梦王,我脑海中的佛教部众不断壮大。这块石头看上去并不像碑座,反而更像石塔中的一截,回忆此次旅程中在寺庙中看到不少陀罗尼经幢,猜想它或许是经幢的残件。二十八宿琉璃与二十八宿彩塑同出府城玉皇庙,人物形象却完全不一样,比如昂日鸡,彩塑是白面文士,琉璃是雷公模样。二十八宿原本就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没有固定形象可言,但就艺术而言,彩塑更胜一筹。不过原本高居屋顶的琉璃,换成直面欣赏,还是蛮有趣的体验。此外博物馆中还有两件藏品值得细看,一是明万历年间的坪上玉皇庙壁画,1991年修建铁路时揭取,画工虽非一流,但人物工整,众仙朝元的场面非常宏大。二是金代砖雕墓,前后双墓室,仿木结构,屋檐斗拱俱全、柱石门扇细致。仿木砖雕墓流行于宋金元时期的北方,尤其在金代达到顶峰,不仅结构复杂,而且砖雕细腻。晋城博物馆的金代砖雕墓不算最精彩的,但同样很具代表性。

(晋城博物馆古建筑构建)

(府城玉皇庙二十八宿琉璃正脊)

(昙始造像碑座)

(坪上玉皇庙壁画)

(金代砖雕墓)

看完晋城博物馆还有些时间,团友们一商量不能浪费时间,包车直接去泽州岱庙。泽州岱庙所在的冶底村是千年古村,其祖先是汉代大儒董仲舒。村名冶底,与当地冶铁盛行有关。村呈蝎型,暗合天人合一的理念。我们没有时间逛古村,直奔村边的岱庙。岱庙就是东岳庙,供奉东岳大帝黄飞虎。门前一对石狮残缺前肢,反而显现出向上腾跃的感觉,气势卓尔不群,让我眼前一亮。走进大门,迎面一方鱼沼,池边几杆翠竹,有种南方的园林感,让我再添惊喜。池后高台之上,门楼对称两厢,舞亭独居中央,亭角如翚斯飞,屋顶琉璃挥彩,烘托出天上宫阙的意向,这个设计让我衷心钦佩。登上高台,步入正院,是常见的四合院格局,与众不同的是所有殿宇厢房舞亭的柱子都是石柱,瘦硬挺拔。正殿天齐殿为宋代建筑,石柱上留有元丰三年的题记,石柱的方型覆莲柱础也是宋代风格。最精彩的是金代青石门抱框和角石俯狮。门框上的线刻是我见过最复杂的,花卉、童子、狮子、蟠龙相互缠绕,八名童子姿势各异,雕工令人叹为观止。门楣上有两组题刻,一个是布施人的记录,捐资二十贯;一个是石匠的记录,金大定年款。殿内有东岳大帝塑像和神龛,同样有精彩的木雕花罩和砖雕神台。冶底岱庙游人很少,我逛得快,等团友的空挡,就与门口的村民闲聊,得知隔不久就是东岳大帝的生日,这里会有庙会和大戏。可惜无法赶上,只能遥想盛况。

(石狮子)

(前院鱼沼)

(舞亭戏楼)

(天齐殿)

(青石门框)

(最后一张照片为团友黎黎提供)

赶高铁还有时间,抓紧再去下一站——大箕镇玫瑰天主教堂。在张老师介绍晋东南古建筑时,曾看到它的照片,建于岩石之上,宛若诺亚方舟,当时就很惊艳,同时充满好奇,为何在晋东南的山间谷地能有如此建筑。停车场在岩石之下,第一眼仰望堡寨,颇觉高峻坚固,果然有欧洲城堡的风韵。其实堡寨是纯纯的当地建筑,为明末清初富商王泰来所修,原本共有三处堡寨,拱卫王泰来故居南沟村,这也印证了李兢扬老师关于晋东南堡寨源自欧洲的推断。1900年义和团运动,两位荷兰神父避难于此躲过一难,1902年选择最小的堡寨——小寨重建天主堂向圣母还愿。教堂是中西合璧的建筑,主立面为巴洛克风格,屋顶的弧线构成珍珠的模样,巴洛克(Baroque)的字源就是西班牙语及葡萄牙语的“珍珠”(—barroco)。柱子更有特点,古希腊科林斯式柱头和当地杌凳式柱础相结合。屋脊偏中式,还有龙头。走进教堂,遇到一位热心的修女,向我们详细介绍教堂的来历。教堂背后还垒有圣山,圣山崇拜也是天主教习俗。登上寨墙,可以看见周围的田园景色,夕阳之下非常怡人。

(天主教堂)

(南沟村,其中我的工作照和最后两张为同行团友提供)

我想找可以拍到天主教堂全景的角度,一路摸索到南沟村,穿过麦田,登上高坡,可惜角度不对,望不到教堂。旅行中的美好,往往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梓。马上成熟的麦田,随风摇曳的芍药都很迷人,我忍不住拍下很多。南沟村是王泰来的故居,还可以看到曾经庞大院落的遗存,简单走走,稍微弥补了没逛冶底村的遗憾。返回时还是找到一个角度,就在教堂对面的稻田里,可以拍到教堂全景,巨岩如船,稻田如浪,钟楼就是桅杆,这一景象成为我晋东南之行完美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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