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吆喝声

那熟悉的吆喝声

文/徐王冲

提起吆喝,脑海里便出现许多画面:有老北京胡同里卖糖葫芦的“葫芦儿——冰塔儿”,卖荷叶糕的吆喝“一包糖来——荷叶糕”;还有来自长沙的吆喝“甜酒的,小砵子甜酒”;亦有苏州人的吆喝“栀子花、白兰花!”;西安人的吆喝“醪——糟——醅——嘞”;淮安人的吆喝“毛蛋——活珠”……这些吆喝,在当地老一辈人听来,总是面带笑容的,他们很乐意去说道,甚至刻意去学上一两句,几十年听下来,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或许在他们的记忆里是最美的声音,亦或许听着这些声音,他们就想起了曾经的岁月。而现在,这些吆喝声似乎不常听见了,在我们的生活中渐行渐远,偶尔听到便觉得弥足珍贵!

惊蛰刚过,春寒却加剧。清晨,村里的人还是早早起来,开始忙碌了,有几家已经升起炊烟,外面也有鸟鸣鸡叫。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几声吆喝“搬豆腐喽——搬豆腐哦”,我循着久违的吆喝声望去,一位老爷爷,头发花白,个子不高,精神抖擞,蹬着三轮儿,拖着几个豆腐桶,三轮车前挂着小喇叭,吆喝着卖豆腐,他的吆喝声是那样的有特点,一会儿上扬,一会儿下沉,不说婉转吧,倒是自成曲风,和着我们老家的吴方言,感觉每个字都是圆滚滚的吐出来,别有一番韵味!说是吆喝倒像是在唱小曲儿,头一次觉得,拖腔拖调是那样的有意思,我不自觉地还学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好熟悉,记得小时候,有一位卖豆腐的老爷爷,和我家老太爷还是亲戚,我叫他姑老爷,是隔壁村的,印象中他个子也不高,长得非常和善,总是穿着蓝布裤子和带盘扣的老式蓝布褂子,头戴毛线小圆帽,喜欢抽烟,每次卖豆腐卖到我家门口都卸下担子,进门和我家老太爷抽几口烟,聊一会儿天。以前可没有小三轮儿,也没有叫卖的小喇叭,他卖豆腐纯靠一根扁担两个木桶,一张嘴,一个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的生计。挨家挨户门口走过,他都要用他那独特的烟腔嗓喊上几句“搬豆腐喽——搬豆腐哦”,这吆喝也是有趣得很,儿时的我常常想:明明是卖豆腐,为什么要用“搬”这个字,豆腐也不是砖头,有那么重?竟需要搬?后来我听到奶奶唤一句“来哦,我要搬几块哦”,连忙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碗。我赶紧凑上前去一探究竟,总觉得装在他桶里的豆腐要比我桌上吃到的神秘些。只见姑老爷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在装着水的木桶里捞出豆腐,仿佛一碰就碎了,所以一直到放进碗里,他都是用双手托着,待豆腐沿着碗边轻轻滑入碗底,然后再来第二块,就这样,每一块都倍加小心。整个过程确实让我觉得很神圣,难怪一块小小的豆腐竟能用上“搬”这个字,豆腐不重,看上去不费力,但其实用的是巧劲儿,搬豆腐时人的心里是有着担忧的,把它完整地从桶里拿出来,脸上的表情才会放松。一句简单的吆喝也是有讲究的,不得不说这些吆喝真的是方言中的沉淀,不也是我们语言中的瑰宝吗?

卖完一家,老人家又立即盖上桶盖,还没等扁担挑好,嘴里又开始“搬豆腐喽——搬豆腐哦”。奶奶问他,天气冷,怎么不迟点出来卖,他把扁担朝肩上一扛笑笑说“卖豆腐这一行干的是早活,哪能迟哦,这村卖完去下个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得赶早哦……”说着便用手打打招呼又朝下一家走去。

“搬豆腐喽——搬豆腐哦”,这吆喝声渐行渐远,一直到他离开我们村,他的吆喝声,却在村子里久久回荡,那声音仿佛是惬意的小调,又夹杂着一丝艰辛与不易,但声音的背后让我感受到的是质朴和勤劳。

徐王冲,任教于淮安恩来枫叶国际学校。热爱古典文学,喜欢用音乐煮文字,践行有诗意的语文课堂。教育格言:蹲下身子,用孩子的眼睛去看,用孩子的耳朵去听,用孩子的心灵去感受,耐心陪伴,静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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