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出山云忘行其志

出山云忘行其志

□清秋

  不喜欢浪费时间,觉得虚度是种罪过,恨不能一秒化为二秒、一世化为二世来度过才不枉此生似的。是以终日碌碌,虽然鲜有所为。末了,觉察到,对得起这个世界,对不起自己。

  感觉就像个苦行僧,一直在路上,从不肯歇。行走成为人生主题,走得偶尔风生水起,偶尔困顿柳暗,实际上,从没有注意过身边的风景。

  轻松的心态于我是奢侈。疲于奔命的目的何在?没事找事,说的是谁呢。这种充实,有主动更有被动,但实际上,于人生的裨益并不多,或许外人以为不少。

  他人看他人,自是永远看到幸运;自己看自己,自是永远看到无奈。自得其乐和小民心安,得绝对的庸人或绝对的智者,身处中间的你,犹东豫西,不得其乐。

  青春像个喜欢辜负的薄情子一样,来去匆匆,继而留下诸多遗憾。青春的遗憾要是止于青春,也算好事一桩,命运给出的路,却不是青春告终便迎来光明,中年比之于青春,大体上更不尽人意,就算乐观之人,也极少活得滋润,是以,要体谅他人,因为各有各的难处。日子在流逝的年华中,其实是一路江河日下,日暮西山的苍凉心境,谁思考谁与快乐无缘。

  没想到的是,过了四十,还在为自己到底于人生何择而惑。谋生的不是本意的,本意的谋不了生,于是愁城坐困于大千之隅,不作茧也自缚得透不过气来。很不认命地低头,委屈的一颗蓬勃的心。

  明白很多道理的年纪,于行于思还是南辕北辙。这让命运瞧不起了。但自己瞧得起自己,自己不肯放弃自己。把纷繁的生活乱麻理顺再理顺,一件件一桩桩,可是总有些意外把设想打断。于是一点点偏离理想的路,最后,现实与梦愈来愈远。距离成为岁月的无情手段,成为一个迷离的局,本是局中之人,最后成为局外人,从当事人变成旁观者,再入另一个境地,从配角变成配角,从主角变成主角,心痛不已。

  听时间的钟声一秒秒移过生命的漏斗,漏下去的,全是沉淀淀的希望,还有曾经对理想的热忱。筛选下的,却是浮华不堪的对世事的妥协和与本意截然相反的。初心何在?理想何在?一衰烟雨当然得任平生了,不任,岂能容乱世飘蓬苟且于世?

  鄙视的风,不屑地吹过身边,根本不肯多看一眼。鄙视有鄙视的因由,高看有高看的法相。忽然很想像小孩子那样任性地哭,哭这走来悖了本意的路,哭丢失的自己,哭戴着面具与这个世界兵戈相向的所谓战士,哭一路败北把东山忘了再起的那个旧日的你……

  金刚怒目有怒目的理由,菩萨低眉有低眉的他执。路过生命的过客,同样是行行复行行中,各揣心腹事,各得其所,各失其所。出岫的云,好心地安慰着,这世上的万物都对这个世界安排的际遇心有不甘,不仅是你。所以,不应看不开,更不应想不开。

  渐渐心头不再积恨,放下恨意的时候,也是对自己的释怀与拯救?渐渐不再对爱有憧憬,放下爱意的时候,也是对自己的救赎。所谓的爱恨,都是不切实际的念想,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傻。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有尽头,都有期限,都有。

  珍惜关心我们的爱我们的,不能予以回报同等的爱和珍惜,就用这份挚情去予另一些需要关爱的人。如果付出不求回报自然好,不作计较更好。

  因不满意于己,是以一度想改变。主动变成自己曾不喜的人,为求入世。可当真的见其人其行,内心的厌恶忽然像火苗窜起,再也不肯屈服于心志,做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走老路,做从前的自己,这就是世人所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至于赤脚还是穿鞋,鞋子新旧与否,都不重要了。

  百伪一生,追求的真,多时就是昙花。求而不得的差谬,也不是什么大事。接纳人生的不尽如人意事,接纳一个并不完美的自己,自若风起于青萍之末,笑看,安然。

  可能你真的遇到另一个与你思想合辙的人,你却不能容,想过这一层吗?也别气馁,这才是本真的世事,才是本真的你我。我们都是行者,都是边走边经历的凡人,我们想努力成为神,却没有神的胸襟与气度。

  摆脱不了凡夫俗骨,我们给自己松绑,然后给自己下套,跟自己过不去,跟自己较劲,再于悔恨中令时光蹉跎,等老之将至,等死。我们其实,都不容易的,都是伤痕累累的勇士,不是懦夫,不是安慰的诳语,是掏心的真话。

  

  入世之人笑出世之人,出世之人笑入世之人,各自都扭曲了自己的灵魂来迎合滚滚红尘一并迎合自己,小丑样。

  不肯纡尊降贵的是日月星辰,是风霜雪雨,是自然界中凌驾于人之上的某些。它们,让没让你肃然起敬?而你,折腰屈膝,低眉顺眼,换来的又是什么?是入世后的欢颜吗?还是梦中顺腮而落的不甘的泪?

  万事反复,没有定论;乾坤是非,片心痴顽。知否?都是镜花水月罢了。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对于出山的云来说,笑酿沧海,恣醉何其!

2018.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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