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怀念贝贝】◆周彩霞
正值上班高峰，车辆微堵，宽广的柏油马路在阳光的沐浴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电台中播放着《明天会更好》，优美的乐曲环绕其中，令人振奋，这是每个人的夙愿。伴随音乐声，车辆缓慢滑行中，突然，一只小狗映入了我的视线，是流浪狗？还是“离家出走”？我顾自猜测着。我驾车与它擦肩而过，从后视镜中观测狗的动向，尽管来往车辆颇多，它却仍然稳坐其中，漠然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我担忧它的安全，迅疾靠边停车，拿起火腿来到小狗身边，轻触它的额头说道：吃饱回家吧，它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吃完火腿，起身摇着尾巴离开了。恍惚间，它又掉转头向我跑来，我欣喜若狂地喊叫着贝贝……
贝贝初来时，还是个襁褓中嗷嗷待乳的“婴儿”，浑身肉嘟嘟的如肉球般特招人喜爱。它蜷缩在纸箱的角落里，望着周围的我们，时而发出几声如蝉鸣般微弱的叫声，一双可怜无助的眼神，使我萌生一种爱怜，我拿起奶瓶为它冲了奶粉，用手抬起她小小的头颅，示意它喝，它怯怯地看着我，张开嘴如同吸允乳汁般舔舐着奶汁，片刻，吃饱后躺在纸箱内睡着了。从此，家庭中多了一名新成员，我们如同侍奉婴儿般精心喂养着它。
转眼间，贝贝一岁了，俨然坚守它的工作职责，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四合院。每当夜深人静时，贝贝乖乖地趴在大门口，稍有响动，都会引起它在院中来回穿梭不停，两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瞅着大门狂叫，好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那一年，家里添置了一辆踏板摩托车，聪明的贝贝利用耳朵学会了识别，摩托声、家人们说话声、咳嗽声以及脚步声它都一一分辨的清，只要自家人一出现，它都会乖乖地伏在门口迎接，并且摇着尾巴跳跃式紧随其后，以示它的欢愉之情。贝贝平时表现乖巧，倍受家人们宠爱，只要家中没有陌生人，它都是自由的，在院内任意出入。我在家时，它会像孩子一样跟在我的身后，无论是做饭还是洗衣服等家务时，它都会地趴在一旁。每当买了熟食，首先会赏赐它一块肉吃，吃完后便亲昵地依偎在我的身边，我的理解是表达谢意吧，我也同时回馈它一个微笑，然后轻拍它的额头，我们就是这样肢体语言的交流，完毕，它悠闲自得地摇着尾巴跑走了。
???贝贝的乖巧为家庭增添了许多欢乐，但它也学会了淘气。周末，朋友来家中做客，新买的一件体恤衫放在电动车的篮子内，等我们饭后出来时，衣服却不翼而飞，最后在贝贝的铁笼内找到。当我发现时，它正把衣服叼在嘴里晃来晃去的，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我第一次气急败坏地打了它。它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低着头纹丝不动，我和朋友望着手中被撕咬的破旧不堪的衣服，真是即可气又可笑。自那时候起，大院里晾晒的衣服即使掉在地上，它也会视若不见，我经常夸奖贝贝长大了，懂事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贝贝学会了保户主人。清晨，女儿和邻居家的孩子小新玩耍，为了一个玩具争夺起来，贝贝见状，对着小新的胳膊咬了一口，闻听孩子哭声我急忙跑了出来，抱起被咬伤的孩子向防疫站跑去。尽管伤口不深，也没有流血，但为了保险起见，大夫把伤口消毒处理过后，然后打了狂犬疫苗，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回到家，贝贝已经被老公打了一顿，它自知理亏，躲在笼子里不敢出来。虽然很生气，但它本意是保护主人，我抚摸着它身上的伤痕，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自那之后，贝贝变得沉默了，或许是在生气被打感觉委屈，也或许是成熟了，但是和家人们之间的感情却是有增无减。依然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这个小小的四合院。
贝贝五岁了，我家搬迁楼上居住，但贝贝的安置成为全家人的心思。楼房禁止养狗，因空间狭小也不可能一起居住。但是送人又感觉特别不舍，因为动物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最终确定，暂时把贝贝送到朋友的工厂大院内居住。搬家时，贝贝在铁笼内狂叫不止，几乎是咆哮般恼怒状。我忙于收拾，也无暇顾及它的情绪，直到第二天，我重返老院流泪了。贝贝静静地躺在地上，放置的肉和馒头一点没动，它在绝食抗议我们对它的抛弃。我心疼地拍拍它的身体，示意它吃掉盆中的食物，它无力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亲昵的依偎在我的身边，如同小孩般生怕我离开。
朋友的工厂位于205国道旁边，从我家到那里大概有6华里的路程。为了让贝贝熟悉一下路程，我和老公决定步行送它过去。栓好了早已备好的纤绳，好像明白了我们要把它送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极不情愿地跟在我们身后。或许是受贝贝低落情绪的感染，原本搬新家后的喜悦情绪豁然消失，内心竟然萌生一种生离死别般的痛。五年了，贝贝和我们已经适应了彼此的存在，那种无法割舍的心痛无法言表。
那时的北环路是新修建不久，宽广的柏油马路，绿化带绿意葱葱，景色迷人，但我们无心欣赏，牵着贝贝默默地走着。大概两个小时，才走到朋友的工厂，大院内静悄悄的，环视院内的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在大门左首角落内有一个铁笼子，有一半部分用铝塑板搭建了一处棚子，空闲采光处放了了两个铝盆，一看是专门为贝贝准备的临时住所。朋友热情地上前和贝贝打招呼，它如孩童般躲在了我的身后，怯怯地环视着这陌生的环境。我蹲下身抚摸着它的脊背，示意它去向新主人打声招呼。贝贝嗷嗷地叫了两声以示会意，那声调里参杂着怨恨与哀伤，是那样低沉而无力，看得出它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我边整理绳索边对着贝贝说着心里话：“贝贝听话，我们只是暂时把你寄养在这里，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它的身躯软绵绵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忧郁，我不忍直视它的眼眸，因为我流泪了……
把贝贝安排妥当，我和老公准备回家。看到我们向大门外走，它的情绪非常激动，不断地来回窜动，它要挣脱缰绳跟随我回家。我不敢回头，直至我走出很远很远后，贝贝那种哀鸣般的叫声始终环绕在我耳畔。贝贝目光呆滞，那闪闪的光芒是它的泪，令我久久无法忘怀……
一个人坐在客厅内寡寡欲欢，适应了贝贝的身影围绕，楼上显然冷清了许多。脑海中始终浮现贝贝孤独的身影，渴望的眼神呢，以及那哭泣声，我不敢继续回想这一切，唯有让忙碌才能分散那份牵挂。清晨，我早早地买了包子骑摩托车去看贝贝，我还未进院，它就欢蹦乱跳起来，应该是听到了熟悉的摩托声。我把包子举到它嘴边，贝贝却顾不上去吃，前爪竖立起来爬到我的肩头不动。我轻轻地拍拍它的额头让它先吃饭，它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嘴巴叼起包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瞅着我，似乎生怕我离开似得，它孩子般的举动令我的泪水再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搬家一个月了，原以为贝贝已经习惯了新的环境，我去看它的次数逐渐减少。但是令我欣慰的是，它唯一没有改变的，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忘，每当见面总是喜形于色。虽然它只是一个动物，但是从它身上体现出的亲情却是淋漓尽致，甚至比人更为强烈。
两年之后，贝贝行动明显缓慢，吃饭也不如从前那样狼吞虎咽，每次去看它的时候总是躺在地面上打瞌睡，见到我后眼睛里放射出一丝喜悦的光芒。看着日渐苍老的贝贝，我的内心有种恐惧，害怕有一天它会永远离开我们，因为动物和人一样，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但是我却不愿接受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朋友打来电话，说贝贝出车祸了，我当时懵了，和老公一起来到了朋友的工厂。平时拴贝贝的绳子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满院看不到贝贝的身影，我这才感觉朋友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朋友内疚地告诉我俩，贝贝最近情绪不好，天天围着大院转，早上醒来才发现它不见了。朋友当时赶紧叫上工人一起出去寻找，最后在205国道向西拐弯处发现了一滩血迹，上前看到一串挂铃才知道是贝贝，尸体应该是被人运走了。
仔细算了算，最后一次看贝贝是在半月前，它被撞的路口拐弯处，正是通往我家平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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