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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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奔跑,跑向目的,跑向终点,跑向我们不知道有多美好的明天。母亲奔跑过,为了甩掉自卑,我们也奔跑过,为了追上母亲的自尊,那一日,在母亲的眼睛里,我分明看见一个奔跑的少年。
— — 编辑 加菲
那日,她与母亲对坐闲聊。
嗨,你上学那会儿,家里哪有闲余的自行车呀,你和你姐都是走着去上学。
忽然忆起,十二三岁的少年,她穿着姐姐的旧衣服、旧棉鞋,在冬天的早晨去上学,冷风嗖嗖直往脖子里灌。那年在三叔家借住,出门就是村口,正赶着上学的点儿,遇到同村同学娟和苹。她们结伴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经过。年少时,脸皮薄,即使同学诚恳邀约:来吧,带你走!自己仍然会羞怯拒绝。
中学坐落在距村子两公里之外的乡里,方位恰好与村口呈斜对角。看着同学很快消失的背影,她一头跑进冻僵的麦田。严冬的麦苗早已冻僵,踩上去硬邦邦。墨绿的麦苗上结满霜雪,擦过鞋底,咯吱咯吱响。于是,一路向学校跑去,横穿邻村田间小路后,梧桐树下凸出三四座坟茔,坟头儿插白纸花,在风中飞舞,刹那间小心脏噗通骤跳,不自觉地加速飞跑,生怕冒出来妖魔鬼怪。远远望去,同学骑着车子刚要走完直角拐弯处,她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和距离,得跑多快才能不被落下,且赶到学校不会迟到。
大多时候,当她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窜至座位,上课的铃声恰好响起。除了同桌霞,鲜有人知道她是跑步上学,同村的三两个同学同级不同班,她就那样整整跑了三年,无论酷暑严寒。其实,只有冬天上冻后,她才可以从麦田里斜穿而来,一旦春暖解冻,只能像同学一样沿着马路走直角。
没有人清楚三年奔跑到底收获了什么,包括她自己,直到初三那年冬季篮球赛才恍然大悟。班里大高个儿叫芳的主力队员不小心扭伤脚踝,班主任刘老师急得摩拳擦掌,环视一圈,暂无合适人选。身材瘦小的她坐在角落,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大声说,老师,让我试试吧!
老师咬着下嘴唇,挥手示意。没有运动衣,也没有防滑底白球鞋,就那样穿着臃肿的棉衣棉裤棉鞋狼狈出场,人群一片哄笑,她顾不得乱箭般的异样目光,毅然决然冲上去,比赛的口哨吹响,她小小的身躯立刻淹没在一群大个子女生中间,追着篮球上下跳跃,脚下像装着弹簧,耳边风声呼啸,跑过半场界,左右环顾,后面竟无一人跟上,于是,加大步伐助跑,三步起跳,一跃而起,哐当一声,篮球稳稳地落进筐里。哇——,老师和同学们都惊呆了,她仿佛能量无限的小宇宙,所有的激情瞬间爆发,闪挪腾移,拦截抢球,只要球抢在手中,立刻如脱兔般带回来,连连进球。那场比赛,因为半路杀出个飞毛腿,班里反败为胜。
她跑步上学累积的体能和速度在那场球赛中挥洒的淋漓尽致,后来的日子,学校抽她参加县中学生运动会,五十米速跑成绩7.1秒,三级跳远3.26米,那时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多一点。
若干年后,看《阿甘正传》,当阿甘不停奔跑的身影出现,越来越多的路人跟着奔跑,她一个人对着屏幕哭得泪流满面,“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结果往往出人意料”,是的,如果不是后来转学学习,也许她有可能会选择去做一名短跑运动员。
再后来看《小鞋子》,哥哥阿里的蓝色运动衫在风中摇摆,他的脸因紧张而有些变形,脑袋跟随着脚步下意识左右晃动,汗水顺着鬓角无声滑落,她再次哭得泣不成声。不是因为怜悯,而是那不停地奔跑触动某根神经,少年时在麦田奔跑的情景历历在目,酷暑六月,夏雷滚滚,闪电交加,她将书包顶在头上奔跑,寒冬腊月,她大汗淋漓冒着凛冽北风奔跑,喜欢耳边呼呼生风的感觉,头发凌乱逆风飞翔,像青春一样无比灿烂。
光阴飞逝,现在,她跑不动,也跳不高了,但少年奔跑的激情永存。直到现在仍记得,发黄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一行字:人是要竞争的,不唯是百米冲刺。
这个她,不是别人,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