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秋詩詞稿 / 开普饭

作者：劉夢芙
八聲甘州
紀念查阜西先生誕辰一百二十周年古琴演奏會（乙未立秋後四日）
驀悲風一縷拂冰絃，空中起松濤。幻龍吟澗底，驚雷頓作，劍氣騰霄。忽灑美人珠淚，疏雨滴芭蕉。花月春江夜，幽夢迢遙。    太古聲傳綠綺，悵高山流水，知者寥寥。念成連海上，仙去已難招。莽紅塵、千番換劫，抱沉哀誰可續離騷？樓臺畔，聽餘音嫋，獨立寒宵。
〔注〕查阜西先生為古琴大家，現代琴學奠基人之一，上世紀五十年代編纂巨著《琴曲集成》，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梅庵琴派傳人王丹奏《龍朔操》，其聲蒼涼慷慨。乃師陳長林先生八十四歲，奏名曲《春江花月夜》。
即  事（用蘋末韻）
蘑菇雲赤海河邊，彈指生靈盡作煙。欺世依然遮黑幕，煎心何處問蒼天。醇醪祗見寰中醉，利劍焉知頂上懸。與汝偕亡真末日，鶯歌猶頌漢唐年。
〔附蘋末原作〕
星枯海沸坼無邊，黿足蠻雲早化煙。藕孔可能逃劫火，蚩氓猶正禱蒼天。塵迷飲燼龍腥老，骨朽蒼波月影懸。一自海湄鮫泣冷，西風消息又經年。
換  屆
名士如雲聚畫樓，折腰獻舞忒嬌柔。山林寂寂無棲鶴，冠蓋紛紛盡沐猴。讀史每懷長夜痛，書空誰識匹夫憂。居然腐鼠成滋味，卻與鵷雛作寇仇。
思佳客
乙未七夕前與新河、素漪、楚姜、翕越小宴於
都門眉州東坡酒家，分韻得“裁”字
尺幅鮫綃共剪裁，鳳城今夕聚瑤台。詞行天女飛花令，樓愛坡仙酌酒來。    留韻事，惜清才。珠光劍氣豈沉埋。君看紅袖持秋扇，新月初生淨霧埃。
金縷曲
乙未七夕前夜，庶之招飲於都門小王府，相約同賦
遇合非無故。料前生、因緣注定，此生相聚。一任關河多險阻，不礙心魂來去。飲玉液、朱絃宜撫。良夜莫談家國事，望蒼穹袖手悲難補。棋局幻，鬥龍虎。    鵲橋猶待天孫渡。甚人間、飄鸞泊鳳，幾多風雨。慘綠年華嗟瞬息，添得鬢邊霜縷。仙影在、碧雲深處。願與諸君同避世，訪蓬山靈藥顏長駐。休笑我，醉中語。
前  調（二）
次新河韻
搖落風前樹。十年間、那時雲散，者番鷗聚。天運循環原不已，休怨亂紅飛絮。我亦是、江湖羈旅。縱有寶刀愁未斷，訴秋心幸結知音侶。杯且酌，共消暑。    神州安得埋憂處。送殘陽、燕山翠冷，霧垂天暮。悄上高樓簾漫卷，幾點寒星遙數。且莫問、界分秦楚。珍重相逢珍一諾，共扶輪豈畏艱難路。銘五內，對床語。
〔注〕宴後庶之偕至長富宮酒店，暢談至淩晨兩點半鐘方別去。
前  調（三）
再疊新河韻
願種淩雲樹。放瓊花、亭亭凝雪，鶴鸞來聚。任汝風刀霜劍利，不過一時飄絮。當共惜、人間行旅。倘得芬馨心便暖，望天涯莫恨無儔侶。堅晚節，耐寒暑。    珠藏靈府深深處。但含光、千秋照夜，豈愁昏暮。試看蟪蛄生與死，彈指輪回無數。須踐約、壯游吳楚。萬里蒼茫江海闊，駕輕舟破浪開新路。呼斗酒，發狂語。
〔注〕庶之正從事文化客棧之建設。
前  調（四）
都門懷凡師，三疊新河韻
湖畔多芳樹。步花陰、扶筇一老，客星來聚。每愛龍潭煙水碧，柳岸衣沾輕絮。歎我輩、竟成孤旅。餘悸未消經浩劫，莽乾坤幾見麟凰侶？清淨境，暫逃暑。    回舟晚得停舟處。振唐音、心燈紅耀，朗吟朝暮。仙去瑤池空悵望，歷歷前蹤猶數。觀世變、涉江哀楚。九死騷魂原不悔，奮長鞭莫問迢遙路。應繼軌，記師語。
〔注〕①弟子輩至京，凡師必同游龍潭湖，夜間則命題作詩填詞。②1997年冬，凡師贈我《金縷曲》云：“世事真兒戲。莽紅塵、鴉鳴鳳噤，千秋一例。最是江山多風雨，埋沒豐城劍氣。念天地、生才不易。飲啄自來皆前定，正西園畫閣開清秘。肩任重，善為計。    相逢風雅銷沉際。偶然間、三生契合，十年師弟。百戰人生吾衰矣，櫪下惟甘伏驥。況劫後、難消餘悸。吾道祗今如危縷，仗相承一柱撐興替。應莫問，路迢遞。”當年我借調至京任《中華詩詞》責任編輯，讀師之詞不禁涕下，深銘肺腑。故此作多化用凡師詞句。
前  調（五）
自京歸淝，補成七夕詞
佳節逢雙七。眺銀河、飛星暗度，纖雲留跡。一歲漫愁惟一會，亙古都無終息。絢異采、天孫新織。今夜好消離別恨，綰流光片刻須珍惜。私語在，鵲橋側。    人間最怕真心失。縱交歡、風波陡起，變生朝夕。枉說柔情深似海，轉瞬相煎何急！正玉露、瑤階初濕。霧鬢煙鬟虛想像，寄幽衷雁字傳空碧。誰伴我，共吹笛？
前  調（六）
蘋末和予七夕詞，疊前韻再作
記得齡三七。挽雙鬟、飛仙風韻，淩波蹤跡。執手當時情繾綣，一別絕無消息。贈半臂、絲絲細織。淨洗塵襟藏錦篋，熨針痕零亂心猶惜。魂夢繞，故園側。    那堪滄海明珠失。起涼颸、鏗然葉落，又逢秋夕。屢乞靈丹還乞巧，歲月催人偏急。怕夜雨、敲窗寒濕。輾轉深宵難入寐，望千山霧隱蛾眉碧。聲縹緲，遠聞笛。
前  調（七）
感  事
昨夜秋風起。報西園、昏鴉啼樹，亂花紛墜。人道惡聲渾聽慣，哀莫大於心死。況霧鎖、璇宮深閉。前日煙沽傳噩耗，爆驚雷民命灰飛矣。猶頌美，舜堯世。   荒江祗合驪龍睡。抱靈珠、滄波照徹，莫教輕棄。萬一高丘來佚女，應許光華為佩。且漫灑、淋漓痛淚。獨立蒼茫行我素，悟浮生天地原如寄。餘力在，藝蘭蕙。
前  調（八）
合肥植物園輾轉得出土于山東濟甯梁山之古蓮子五顆，
經專家鑒定為六百年前物。今夏試種，乃發新花，
因賦。事見安徽網。
綽約舒新蕊。浣羅衣、輕紅暈頰，碧波流媚。綺夢初醒猶懵懂，今日不知何世。六百載、桑枯海沸。多少芳魂摧風雨，幸埋珠未損容光麗。淝水畔，眾凝睇。    古芬飄漾應沉醉。證菩提、問誰能識，如來真意。翠羽明璫亭亭影，只合騷人吟對。聽隔浦、菱歌搖曳。柳岸徘徊斜陽下，最憐卿與我心神會。眉月上，要卿睡。
前  調（九）
處暑次日作
暑氣衣還炙。不堪聽、蟬聲噪晚，也稱音律。竊據高枝方得意，要令瑤琴沉寂。慣獨坐、樓臺百尺。一抹林梢殘陽血，看幽幽化作迷茫碧。垂夜幕，黑凝漆。    恍來萬怪窺吾室。聚飛蚊、繞床穿帳，竟難安息。歷劫早成心似鐵，汝輩何須鳴鏑。秋已到、涼飇漸襲。叱起海紅簾底月，瀉清光、魅影全無跡。書可讀，爽胸臆。
〔注〕寇夢碧先生詩：“病葉零蟬漸不支，戰秋魂氣已如絲。林梢一抹殘陽血，看到幽幽化碧時。”龔定庵詩：“叱起海紅簾底月，四廂花影怒如潮。”
前  調（十）
近事書感
九畹開新圃。任風霜、凋殘碧葉，根猶深固。天地生生原不息，見慣輪回寒暑。勤灌溉、泉滋沃土。已發奇花三五朵，蘊幽芬靚麗如嬌女。應共惜，錦旛護。    蛾眉自昔遭人妒。恨飛蠅、紛傳謠諑，幾番輕侮。但守冰心堅似玉，休問空中斐語。當獨立、芳標千古。歷劫依然青史在，是英賢有像黃金鑄。吟此曲，祝佳侶。
前  調（十一）
偶  成
萬卉飄香烈。趁風輕、分光掠影，忽來仙蝶。采罷嫣紅尋姹紫，不解纏綿情結。渾未覺、蛛絲暗設。翅軟竟為羅網困，忒驚魂碎了衣如雪。當奮勇，便沖決。    屢經滄海鯨波闊。歎凡間、金迷紙醉，心魔難絕。多少朱門誇富貴，旦夕灰飛煙滅。悲佛語、幾人參徹？獨坐蕭齋群籟靜，照靈台簾卷迎寒月。堅我志，與誰說？
前  調（十二）
鄉  思
故里經年別。障家山、紫霞天末，夢魂飛越。白髮親朋今猶在，念我芸箋頻說。堆棗栗、杯盤芳潔。瓜架藤陰遮窗翠，望團圞一醉邀明月。談鬼魅，不須說。    飄蓬鬢已紛侵雪。早銷磨、元龍豪氣，齋名求拙。蒼狗浮雲觀萬變，未識幾人英傑。又滿院、秋風黃葉。收拾琴書歸去也，慕淵明千古存高節。松菊畔，可長悅。
前  調（十三）
宇時謂余尚有童心，感賦
世事悲昏擾。混茫前、兒時心異，一燈紅照。每見東山升大月，呼作玉盤天造。記白髮、教吟唐調。沁腑甘泉流不竭，撫瑤琴尤喜猗蘭操。登翠嶺，發長嘯。    人間已罕真啼笑。痛神州、幾經浩劫，橫行群盜。何處可尋清淨土，帝力終歸虛渺。垂綠鬢、君猶年少。但祝新詞花豔放，莽煙塵豈損靈芬抱。癡勝我，莫須誚。
〔注〕定庵詩：“猛憶兒時心力異，一燈紅照混茫前。”太白詩：“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前  調（十四）
與新河論學
把酒評王霸。送微波、音傳雲外，幾番閒話。君願秦皇施峻法，能鎮人情狡詐。誚德治、都成虛假。朽矣六經焚一炬，歎尼山誤我興華夏。惟可樂，在書畫。    乍聞此語殊悲詫。喪仁心、靈光頓失，豈堪長夜。青史煌煌多志士，共築文明巨廈。縱禮失、尚求諸野。莫被煙霾遮望眼，起衰微正待開來者。君不見，萬車駕。
前  調（十五）
懷鄉之二
拔戟峰成隊。護吾廬、長松修竹，滿庭空翠。窈窕白雲窗際繞，玉女來窺人睡。愛夜靜、泉鳴環珮。縷縷幽馨侵斗室，短籬邊花發君知未？蝴蝶夢，每沉醉。    城居已是經年歲。看紛馳、香車寶馬，塵飛街沸。百尺樓臺金銀氣，聒耳深宵歌吹。但獨起、欹欄無寐。安得身輕騎鸞去，向岩阿招手呼山鬼。應待我，正含睇。
前  調（十六）
再與新河
卸甲歸何處？眺滄江、煙波浩渺，鷺鷗多聚。便有勳名輕衛霍，更鄙城狐社鼠。但夜半、劍光虹吐。萬古騷魂存一脈，拜靈均老杜為宗主。觀此世，眼如炬。    閑描彩筆宣和譜。繼鍾王、銀鉤鐵畫，鳳翔龍舞。長抱美人香草夢，新月窺簾眉嫵。待藝苑、廣開瑤圃。法曲宜教傳白石，喚紅兒擫笛歌金縷。秋色媚，莫辜負。
前  調（十七）
閱  世
百國皆爭睹。正紅都、森嚴戈甲，怒鳴鼉鼓。十萬貔貅方陣列，耀我天朝神武。更說是、中流砥柱。掃卻狼煙降三島，定金甌一統江山固。功偉烈，孰云否？    由來青史多迷霧。且休言、董狐直筆，笑他迂腐。敗寇成王真鐵律，翻手為雲為雨。哀聖哲、心仁奚補？足食足兵偏乏信，仗雄師竟欲平寰宇。衰鳳德，已無語。
前  調（十八）
近日連作此調十七首，興到筆隨，未暇精思，泥沙俱下。
徐君晉如云：“楊鷓鴣，劉金縷。”蓋楊兄啟宇曾作
《鷓鴣天》百餘闋，寫世態人生，泉湧瀾翻，余愧不
能及也。因檢《稼軒長短句》，此調存廿三首，陳其年
《迦陵詞》則多至一百三十五首，古今無敵。因賦
慷慨銅琶撥。敞靈臺、月華來照，怪蛟蟠屈。萬玉哀鳴秋夜裏，獨坐不知涼熱。幻世相、煙雲變滅。倩女忽從銀漢降，散天花誘我紛如蝶。飛夢去，繞瑤闕。    稼軒老子真雄傑。勇開疆、詞壇繼起，迦陵奇崛。千載源流猶未斷，試聽寒濤嗚咽。君莫笑、斯人傲物。白髮書生無一用，灑霜毫都是心頭血。歌未盡，譜新闋。
前  調（十九）
讀凡師水仙詩詞
昨夜星辰滅。展瑤篇、聲傳錦瑟，那堪淒絕。縹緲淩波仙子影，一去竟教長訣。但夢裏、飛隨裙葉。地老天荒留恨事，問人間生死情何物。甘為此，殉心血。    當年劫火彌霄烈。葬青春、窮山曠野，百般磨折。猶記晚風楊柳岸，婀娜紅衣魂攝。指白水、素衷雙結。朝夕曇花開亦幻，鎖煙雲空望瑤臺月。悲不盡，鬢堆雪。
〔注〕凡師詩云：“星非昨夜人何往，花有他生我不如。”“往事玉人甘永訣，當時鐵案負虛名。”《琵琶仙》詞云：“幽夢梨雲，總飛向、舊日春風裙葉。”
前  調（二十）
梅君疏影囑題乃師王振鐸先生繪贈《舊時月色龕圖》
書屋臨煙渚。掛疏枝、舊時黃月，玉梅花吐。萼綠華來方夜半，衣上猶沾清露。倚翠笛、新聲細譜。斗室安居天地闊，暢幽懷遙羨神仙侶。春不老，願長駐。    深心端合憑豪素。仰虞山、泉源一脈，衍瀾千古。檻外大江流日夜，淘盡英雄無數。君自在、釣臺高處。我亦夢魂思此樂，化輕鷗振翼淩空去。當入畫，要君補。
〔注〕王先生為虞山畫派傳人，陸儼少先生之入室弟子，梅君當光大師門也。
前  調（廿一）
詞  心
百怪藏靈府。待宵深、孤燈寒碧，破空騰舞。海恨雲愁歸筆底，紛作亂花紅吐。是飽閱興亡無數。惟抱此心頑似鐵，任冰霜磨洗還如故。天夢夢，獨吟苦。    幾回塵世尋佳侶。奈知音、晨星寥落，況遮霾霧。自昔聖賢皆寂寞，我輩安能繼武。但不忍、眾生飼虎。願遣美人都化月，照山河朗徹無今古。窗又黑，滴秋雨。
〔注〕黃摩西《鳳棲梧》詞：“願遣美人都化月，山河留影無生滅。”
前  調（廿二）
讀陳其年《迦陵詞》
落筆風雷怒。駭開山、五丁神力，縱橫無阻。誰說倚聲為小道，大國蔚成齊楚。當挹拍、稼軒同甫。猛虎也將薔薇嗅，愛芬馨掌上珍嬌女。豪與婉，豈相忤。    飄零湖海艱知遇。最堪悲、經綸有志，蒼生無補。金馬玉堂身偶列，一瞑魂歸天府。剩數卷、珠璣光吐。燈下照人鬚眉碧，比漢書佐酒催人舞。應百拜，奠椒醑。
〔注〕其年在康熙朝應博學鴻詞之徵，以第十名得中，授翰林院檢討，與修《明史》。居官三年即卒，僅五十七歲。
前  調（廿三）
七月既望，為東坡遊赤壁之夕，因賦。
桂棹浮江渚。蕩煙波、蒼茫萬頃，羽衣飄舉。誰倚紫簫吹一曲，夜泣孤舟嫠婦。歎宇宙、盈虛猶故。浩浩奔騰無盡水，甚人生瞬息終難駐？滄海粟，渺如許。    清風皓月憑吾取。笑王侯、秦宮漢苑，總歸塵土。九百餘年光不滅，長誦髯蘇詞賦。天縱缺，毋勞頻補。明日不知何世界，掃叢愁把酒吟新句。通夢寐，與公晤。
前  調（廿四）
前詞既成，意猶未盡，賦此以祭坡公
一瀉眉山水。溉詞林、泉源無竭，萬花成綺。千載仙才誰可敵，屈指青蓮堪擬。悲放逐、艱難九死。高處瓊樓寒太甚，黨人碑猶鏤公名字。今與昔，盡如此。    朝雲何幸為知己。伴飄萍、風濤遍涉，玉顏憔悴。芳塚長留孤碣在，午夜泠泠環珮。歎世變、薄情如紙。多少劫中夫與婦，互操戈剪卻枝連理。思古道，為公祭。
前  調（廿五）
讀《莊子》
九萬培風起。化鯤鵬、垂天展翼，鷽鳩瞠視。姑射神人冰雪質，飲露餐霞不死。思浩淼、海空無際。慧眼直觀千載後，大悲心都在醫塵世。誰可會，深深意。    如龜甘曳泥中尾。有江湖、生涯可樂，廟堂當避。百尺梧桐棲鳳鳥，卻被鴟兒猜忌。高尚志、試看《秋水》。今日熙熙名利客，覷金珠滿口言兼濟。都見慣，莫揮涕。
前  調（廿六）
吾  手
吾手書吾口。寫平生、槎枒肺腑，筆端風驟。玉想瓊思原是夢，幻作空花萬有。且莫論、豪蘇膩柳。金鐵雜陳爐一冶，吐光芒夜半淩牛斗。瞻聖哲，每稽首。    也曾燕市交屠狗。聽奇譚、圖中可繪，跳梁群醜。瓦釜雷鳴君勿訝，宜頌皇家多壽。算大雅、幾人能守？我自孤行堅素志，遁山林麋鹿堪為友。塵垢淨，愛吾帚。
前  調（廿七）
讀鹿潭詞
劍指寒星碎。痛東南、燭霄烽火，斷鴻淒唳。片葉飄零江渚上，憂憤欲埋無地。釀字字、都含血淚。天挺聲家尊老杜，詠梅花雪夜同憔悴。笳鼓震，苦難寐。    垂虹一夕哀長逝。弔遺蹤、我來空望，渺茫煙水。何處招魂魂不返，忍聽畫樓歌吹。念故國、劫塵頻沸。今日詞壇思巨筆，寫春秋豈獨裁紅翠。留史鑒，照魑魅。
〔注〕①鹿潭《虞美人》：“銀潢何日銷兵氣，劍指寒星碎。”②譚獻評鹿潭：“咸同兵事，天挺此才，為倚聲家老杜。”鹿潭詞影響清末至民國詞甚廣。③鹿潭卒於吳江垂虹橋下。2013年夏初，余與諸友曾至垂虹橋殘址憑弔。
前  調（廿八）
觀徐君戰前微博文有感
舉世皆無恥。換乾坤、吾華古國，竟銷英氣。富貴能淫威可屈，拜舞階前奴婢。看袞袞、腰金衣紫。盡棄詩書靈魄喪，遍叢林相噬成禽豸。觀上下，交征利。    紅妝一代輝青史。愴盲翁、然脂暝寫，柳姬如是。老矣冰心留片語，改革豈堪無士？憤地獄、沉沉幽閉。匣底龍泉鋒穎在，待風雷、光焰沖霄起。存息壤，但言志。
〔注〕①陳寅恪先生晚年盲目臏足，撰成《柳如是別傳》八十餘萬言，以表彰明末奇女子柳如是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書末作偈云：“失明臏足，尚未聾啞。得成此書，乃天所假。臥榻沉思，然脂暝寫。痛哭古人，留贈來者。”②改革初，倡言工農商致富強國。冰心云：“無士，结果將如何？”不幸言中矣。
前  調（廿九）
憶  父
四十餘年矣。慟先君、一瞑千古，九原不起。長憶垂髫趨膝下，庭畔春陽顏霽。蔽老屋、松篁交翠。白髮青燈風雨夜，聽吟哦字字銘心底。詩伴我，自茲始。    書焚萬卷悲奚已。更蹉跎、憐兒輟學，牧牛村里。頻囑田園堪養晦，終見銀河兵洗。歎劫後、流光彈指。兒亦蒼顏霜滿鬢，望雲霄浩渺空揮涕。遺集在，續心史。
〔注〕先君諱鳳梧，字威禽，號蕉窗老人、司空遁叟。生於光緒甲午年（1894）九月初八日，歿於1974年農曆花朝節，今已四十一年。民國間畢業于安徽大學文學院，曾任省教育廳視導，鼎革後被聘為省文史研究館館員。遺稿《蕉雨軒詩鈔》，含《病蛩吟草》、《劫灰集》、《綠波詞》及文稿，2012年由黃山書社出版。
前  調（三十）
遊  仙
披髮騎麟去。莽昆侖、紫霄忽現，玉樓琳宇。屈子青蓮先我在，杜老坡翁為伍。更倚劍、稼軒雄武。百代騷人同此會，奏靈璈跨鳳來天女。舒廣袖，散花舞。    開雲下視神州土。湧洪波、蛟鼉爭起，萬黎悲苦。九叩媧皇呼濟溺，高坐瑤臺無語。算劫數、都緣自取。枉抱詩心嗟我輩，看寰球煙滅歸何處？驚夢醒，夜方午。
水龍吟
近十餘日間成《金縷曲》三十闋，雜寫所聞所感，賦此志之
夢邊古曲長吟，紛呈萬象來天外。乾坤俯仰，孤雲跨鶴，九幽窺怪。手把芙蓉，衣披薜荔，玉京何在。祗高丘有女，煙鬟飄渺，芬馨遠，供遙拜。    不畫趨時眉黛。契同心、神馳千載。人間見慣，紅桑屢換，波騰滄海。鼉憤龍愁，夷歌野哭，總歸無奈。縱笛聲吹破，沉沉未醒，化虛空籟。
金縷曲（卅一）
讀顧梁汾寄吳漢槎此調及納蘭容若贈梁汾之詞，因作
一諾如山重。感先賢、寸衷既托，艱危與共。抱柱尾生情永殉，聞笛山陽沉痛。風義在、千秋傳誦。絕塞荒寒心尚暖，有二三良友毋須眾。冰雪裏，炭曾送。    而今世道真成諷。聽言甘、忽為魑魅。請君入甕。匝地荊榛兼陷井，鎩羽空悲鸞鳳。甚氣節、都歸無用。掩卷燈前惟太息，似者般猶作槐柯夢。稱大國，萬臣頌。
前  調（卅二）
讀近現代女詞人集
詞苑驚姝麗。百年來、曉珠照夜，還軒哀世。蘭采碧湘樓織翠，熠熠涉江心史。蘊社稷、蒼生血淚。莫歎易安仙跡杳，看紅妝接踵如雲起。聆錦瑟，識高致。    鬚眉濁物應增愧。總輸他、柔情似水，天然靈慧。已破囚籠飛彩鳳，一任沖霄展翅。望藝圃、更開新蕊。但得三春風日暖，散芬芳萬樹披羅綺。祈佛力，雪霜避。
〔注〕呂碧城《曉珠詞》、丁寧《還軒詞》、陳小翠《翠樓吟草》中《綠夢詞》、沈祖棻《涉江詞》。近百年間著名女詞人甚多，舉數家以概之。
前  調（卅三）
贈庶之
磊落平生志。念當年、飄萍瓊島，七星光萃。人羨陶朱成巨富，誰識冰霜磨礪。有慧眼、善知時勢。賜也奇才能屢中①，問尼山、品貴瑚璉器②。風義重，豈言利。    心憂天下懷兼濟。歎今朝、傷民竟勝，春秋衰世。一片慈悲同我佛，救溺不辭勞瘁③。奈虎豹、橫行無忌。留得青山身尚健，正開來大勇須弘毅。仁者壽，看雲霽。
〔注〕①《論語·先進》：子曰：“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②《論語·公冶長》：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③庶之為藏傳佛教信徒。
前  調（卅四）
憶BVI研究院事，再贈庶之
莫喟曇花現。記當時、長安月白，西湖波軟。唐宋風流思繼起，廬岳黃山高宴①，更協力、書成百卷。拂拭煙塵光灼爍，是先賢血淚凝珠燦。輝史冊，立碑傳②。    雞蟲得失何須算。敞胸襟、視通萬古，浮雲都散。君抱詞心多悱惻，玉笛吹來淒婉③。待再約、水邊林畔。世事滄桑憂不盡，舉芳樽且惜吾生短。歌一曲，海天遠。
〔注〕①2007年秋，研究院于西安大唐芙蓉園宣告成立。此後數年間，於杭州、北京、廬山、黃山等地舉辦學術會議。②同仁編輯出版二十世紀詩詞文獻書刊近百種，分贈各大圖書館與高校研究機構，僉謂無量功德。③庶之喜填詞，能作曲。
前  調（卅五）
月有桫羅樹。甚吳剛、斫他難斷，長揮玉斧？縱令團圓成寶鏡，陰翳依然如故。曾記誦、稼軒奇句。自昔英賢憂社稷，歎盤根老檜鴟梟聚。忠直士，慣遭妒。    人心善惡爭千古。奈今朝、史無前例，百魔紛舞。舉國靈魂皆已喪，豈獨廟堂貪腐。正碧落、迷茫霾霧。青女素娥應太息，問神州何日民為主？當奮起，破囹圄。
〔注〕稼軒《太常引》：“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前  調（卅六）
秋  夢
    清夜涼如水。坐蕭齋、彩雲忽墮，頓添春意。一笑梨渦生百媚，道是狐仙小翠。倚玉案、簪花作字。繪出嬌憨眠芍藥，散幽芬不覺沉沉醉。簾外月，照人睡。    雞聲催起留無計。忍分襟、依依回首，秋波流睇。枕有餘香猶在抱，幾縷髮絲魂繫。空悵望、鴻飛雲際。夢裏縱教蝴蝶化，奈醒時滿目紅塵沸。今世願，結來世。
古香慢
穎廬示以詠古蓮之新作，試為次韻。此調為夢窗自度曲，
惟依平仄，未能守其四聲也
翠裙露浣，朱蕾風搖，幽夢方醒。為照容華，碧落尚留月鏡。人愛晚妝新，隔遙浦、爭瞻倩影。祗誰憐素抱自守，飽經子夜霜冷。    綻幾瓣、嫣然香迸。知否詞仙，雲際長等。玉笛吹時，舊曲霓裳重聽。喚侶結鷗盟，訂嘉會、休辭路迥。載芳醪，願容我、也浮江艇。
〔附穎廬原作〕
藻衾皺水，團扇舒雲，誰喚伊醒。岸石棲塵，悄拂舊時缺鏡。含苦菂心幽，曉風翥、先勻翠影。想沉沉囈語夜枕，最知野甸孤冷。    顫細蕊、遺珠光迸。方死方生，葭外癡等。剩結潛鱗，露滴紞然同聽。羽路接佳期，渡梁際、秋懷更迥。夢休回，自凝睇、采香煙艇。
古香慢    龐堅
穎廬寄示淝上六百年蓮子作花拈賦一闋，次韻和之
僻欄昔倚，孤棹今回，幽處魂醒。密葦疏萍，倘礙淥波作鏡。如縷曳斜陽，恨難照、亭亭舊影。想枯莖瘦梗對語，各諳往歲秋冷。    夢璧月、悠然香迸。酣睡何時，蝴蝶空等。醉雨醺風，亂打可曾閑聽。跕跕迓輕鷗，故盟在、畸人未迥。弄花光，傍蘭畹、放條漁艇。
前  調                    徐晉如
賦廬州古蓮
素葩擢麗，緗菂舒馨，雲水標緻。一夕西風，便恁墜霞散綺。誰共涉江人，遍相尋、芳陂翠沚。任蘋泥黯裹紺碧，漫埋古怨如此。    幻夢短、驀移時世。紈扇歌沉，蟾月新洗。暈臉輕綃，昨夜玉環偷繫。滴盡少年心，更重聽、荷珠迸起。自銷凝，且深坐、叱紅簾底。
金縷曲                       龐堅
今夏合肥植物園所種六百年前山東古蓮子發花，
穎廬嘯雲先後有詞寄示。余既已二和穎廬，
茲次韻和嘯雲之作。
漫說抽芳蕊。甚當年、時維永樂，那宜嬌媚。十族思聯蘭和菊，冷看聖君神世。恨只恨、遊魚鼎沸。不管艨艟橫海去，向煙波野艇舒清麗。葭荻畔，鶴流睇。    長摹大阮成酣醉。歎塵寰、雲污水濁，盡歸天意。六百年眠無奇夢，一寤銀蟾相對。總未見、泥龜尾曳。倘有沙鷗堪弄影，喚陶潛蓮社試重會。聽急雨，再濃睡。
古香慢  龐堅
前詞意有未盡，因疊韻更拈一解
藕絲未斷，蓮子纔分，高閣初醒。中酒心情，怎奈玉杯似鏡。低詠溯當年，更誰問、江洲淡影。總文鱗素羽悄伴，敵他色色淒冷。    悵不見、青溪流迸。遮莫逡巡，橫楫虛等。細蕊迎風，一笛那人曾聽。翠蓋自微搖，幻千柄、揚芬傘迥。但無言，坐橋畔、看浮雙艇。
〔附和詞〕
金縷曲                     徐  源
乙未七夕前夜庶之招宴小王府
莫患銀潢阻。卷纖雲、橋銜鵲影，雙星潛度。畫閣也邀朋滿座，咳唾珠璣如霧。者良夜、當歌金縷。縱酒情懷原浩蕩，甚吟魂忽幻隨風絮。秋氣逼，作愁語。    詞人本合桃源住。怪塵寰、塞途荊棘，避秦無處。痛淚擬將神州洗，蕭瑟蘭成詩賦。天已缺、媧皇難補。早分此身為飄蕊，只寸心萬劫還如故。燃絳蠟，待霞曙。
前  調                       徐  源
七夕次新河師叔韻
玉露侵琪樹。正青霄、彩虹飛駕，雙星重聚。涼月悄窺花夜合，怕罥蛛絲遊絮。又一歲、相逢羈旅。萬籟沉沉銀漢靜，泛靈槎戲浪偕仙侶。風澹蕩，不知暑。    此生此夜鸞棲處。料他時、陽臺夢裏，思量朝暮。脈脈柔情真若水，流盡韶光無數。應執手、莫教悽楚。但祝海桑君無恙，約年年來訪瑤池路。珍永夕，囑千語。
前  調                       蘋  末
七  夕
鵲報成雙七。看鈞天、長橋有路，野雲無跡。細語情濃河漢遠，不道人間太息。簾卷處、涼蛩暗織。為賦佳期憐月冷，縱經年圓缺仍堪惜。任葉落、海涯側。    濤回極浦明璫失。漫思量、懵騰但忘，舊愁千夕。終羨雙星癡似夢，總怕潮生風急。滴玉露、鸞飛花濕。未必他宵霜雪滿，抱初心猶照遙空碧。鴻忽去，裂秋笛。
前  調                        蘋  末
七夕陰雨
花裏過雙七。甚重城、片雲涼雨，蕩塵無跡。鴻雁已知秋信老，不寄雙星消息。祗願待、明光如織。鏡影山河頻幻滅，剩幾絲盈手都應惜。人又在，西風側。    劫生銀浦恒沙失。問何年、天涯恰記，水燈殘夕。葉落仙槎途正阻，且任橫流濤急。更濺得、衣寒階濕。欲抉層陰呼皎月，攬扁舟直下清江碧。催曙色，一聲笛。
前  調                         蘋  末
古  蓮
乍放宮黃蕊。照清波、翠裳初展，靚妝幽媚。舊曲西洲歌棹遠，搖夢人間何世。恍記得、劫塵初沸。一刹水澄天老後，訝獨醒玉靨猶清麗。煙浦外，復流睇。    荒溪古岸曾深醉。歎連年、苦心暗抱，那時情意。詞客都來渾未識，任汝芳華遙對。香嫋處、珮環低曳。歸向瑤池身化影，望璇宮應赴群仙會。風正冷，莫沉睡。
前  調                       蘋  末
憶  舊
墜葉風猶烈。悵迷離、幾聲微歎，乍醒枯蝶。寒意真催孤漏短，未許丁香成結。直欲問、愁懷誰設。星影霜澄秋水碧，浣劍花一瞬光凝雪。虹起處，亂雲決。    涉江何懼滄波闊。縱千番、舟迷幻海，此心難絕。筆顫無端魂自嫋，併入孤燈明滅。似昨夜、蛩聲聽徹。不記海涯清露滴，有鬟痕還印當時月。灰漸冷，怎堪說。
前  調                        蘋  末
讀《水雲樓詞》
月蕩瀾光碎。過秦淮、蘆洲依舊，鶴聲長唳。黃葉風搖霜凜凜，遙映星河垂地。有獨客、暗拋清淚。如此乾坤經戰伐，料孤蟾也似人憔悴。聽畫角，不成寐。    憑欄太息芳春逝。渺予懷、悠悠弔古，目窮雲水。鳳去樓空塵世改，已絕詞仙清吹。忍再睹、波騰海沸。便欲藏舟幽壑裏，怕蛟龍夜半吞山翠。誰仗劍，伏群魅？
前  調                        蘋  末
遊  仙
跨鶴排雲去。俯中原、一痕青髮，乍低寰宇。風卷蕭蕭環珮冷，欲喚湘靈為伍。悲舊跡、鏖兵廣武。休問人間龍虎鬥，且投壺電笑觀天女。星閃爍，正紛舞。    瓊花早謝揚州土。任年年、名園荒廢，詩魂清苦。月鏡缺多圓太少，毋怪姮娥愁語。知世幻、仙音聽取。不恨幽香零落盡，恨山迢水阻歸無處。癡夢短，日將午。
前  調                       葵  園
書  感
去去無言矣。渺歡顏、西風匆剪，亂紅十里。似此生涯何所托，化了煙霞迢遞。都散盡、美人英氣。花事而今蕭沉久，甚年來搖落無憑意。耽舊夢，不成器。    那城燈火分明記。可憐卿、梁園有價，長安無市。病裏斷腸眉猶畫，卻隔鴻蒙天際。且莫問、緣生緣已。累我悲歡隨人願，寫此間幽事難為睡。是歷歷，相思字。
〔另附諸家作〕
金縷曲                     魏新河
乙未七夕前一日庶之招飲小王府
如此龍潭樹。看人間、幾番桑海，又成萍聚。三十年來飄零盡，多少飛花舞絮。算本是、長安孤旅。我向國門搔短髮，甚樽前都是悲秋侶。揮大白，戰殘暑。    蒼茫獨立知何處。望中原、天低鶻沒，神州昏暮。樂事良辰賢賓客，屈指幾無可數。笑七發、何功于楚。生肉十斤糧一斗，老廉頗投止夷門路。今日事，作何語。
前  調                      徐晉如
乙未七夕前夜庶之招飲小王府，用張元幹韻
夢醒宜州路。向離筵、長歌代嘯，漫悲禾黍。說鹿談玄揮麈手，回笑爭棋孤注。觀不盡、人間毚兔。箸擊匙敲吾醉也，有相思莫憑重華訴。神與我，遠相去。    金聲滿地仍沉暑。便明朝、雙星重散，萬山飛度。握別餘情同渺邈，長憶聯床共語。且自荷、頑民天與。一會斜川成千古，料他年深隱從商汝。壺碎裂，唱金縷。
前  調                      徐晉如
小王府雅集步秋扇兄長原玉
醉拂珊瑚樹。傍蓬壺、遏雲高唱，一番鷗聚。別意短長詩酒側，莫管星塵如絮。都忘卻、天涯倦旅。齊誦考槃過此夕，諒斜陽煙柳長為侶。秋力淺，咒殘暑。    婆娑老子經行處，悔當初、寄閑寄傲，漸成遲暮。只有嶙峋孤耿在，落落知音可數。彈不盡、伊涼悽楚。欲借元龍湖海氣，怕須彌橫截人間路。且止聽，夢中語。
前  調                      庶  之
乙未七夕前借宴邀友小王府相約同賦
借宴邀詩侶。任誰家、曬權心切，弄兵宣武。百里京華臨七夕，街上猶聞鵲語。同暢飲、丟鐘忘鼓。醉酒不行飛花令，搶話頭趣事頻重數。哪哪哪，吾與汝。    重霄直上心長舞。禱人間、鶯歡燕喜，嫩風香雨。又見仙橋聯網路，郎願閨情難阻。渾氣煞、娘娘王母。枉辯啥啥啥特色，算未來天上都民主。趁此興，約金縷。
前   調                       王  雪
小王府雅集步秋扇先生原玉
心正菩提樹。拂重枝、長星慵起，神魂猶聚。微啟南窗山河色，不得情思作絮。怕歡宴、翻成孤旅。每羨風荷湖上影，舞紅衣綠袂堪為侶。仙佛界，未知暑。    驚回俗世兵戈處。任獨行、濯冠秋雨，半隨夏暮。千里隨波營營客，釣得廢名無數。問天意、夕陽平楚。簾外流雲今東指，看跳梁、幾誤人間路。因果在，佛留語。
前  調                      徐戰前
乙未七夕前夜庶之招飲於都門小王府，相約同賦
書劍行歸矣。忽驚心、秋聲四起，風雲萬里。水驛山程何處去，塞北江南迢遞。休再道、少年才氣。縱是練成生花筆，只填詞豈盡平生意？聊戲語，晚成器。    酒痕夢影誰能記。總銷磨、邯鄲擊筑，吹簫吳市。不合時宜應似此，回首蒼茫無際。但袖手、神州而已。自是清狂惟飲酒，臥高樓長醉奚曾睡？還咄咄，書空字。
秋  感
金風蕭殺撼西樓，老我猶存舌已柔。架有詩書長可樂，事關家國勿須憂。吟邊靈鬼盤腸隱，夢裏飛仙挾月遊。百變浮雲吾不惑，早將秋水洗雙眸。
〔注〕龔定庵詩：“莊騷兩靈鬼，盤踞肝腸深。”
垂  老
垂老無求任毀諛，家山歸臥此身孤。蒼虯化去長松在，玄鶴招來短笛呼。天下興亡休問責，酒中歌哭亦為愚。莊生悟徹窮通理，失笑人間起壯圖。
兵  氣
兵氣遙看滿鳳城，萬家宵禁鵲無聲。威靈三代權宜繼，號令千軍海可平。每見成災彌赤縣，幾曾造福到蒼生。止戈也許空空願，畫餅高樓掛月明。
昏  窗
昏窗秋氣感蕭森，獨坐聊為子夜吟。竭蹶九州黎庶淚，渺茫千古聖賢心。夢猶填海情何執，志縱移山力未任。知己不來天地寂，枉將幽憤托瑤琴。
白露節讀戰前微博新作，次韻以慰
玉露初零葉隕枝，有人今夕獨含悲。枕邊化蝶原非我，卦裏潛龍莫問誰。天運曷曾憑帝力，詩吟還待續心絲。銅駝荊棘終能見，青史溫時自不疑。
梧桐疏影尚亭亭，夜倚危欄久看星。故國江山長黯淡，落花身世總飄零。早無奇志藏孤劍，且惜餘暉讀六經。一縷簫聲雲際繞，秋心遙訴幾人聽。
夢中得“秋心”句，意在可解不可解之間，醒而成一律
珊珊佩玉曳冰綃，若有人兮夢可邀。春色滿林紅躑躅①，秋心如海碧迢遙。騎來赤豹疑山鬼，叱起青虯幻水妖②。倘得超塵三界外③，詩魂萬古樂蕭寥。
〔注〕①躑躅，即杜鵑花。陸游《東園小飲》：“高枝濯濯辛夷紫，密葉深深躑躅紅。”②《楚辭·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乘赤豹兮從文狸。”《涉江》：“駕青虯兮驂白螭，吾與重華遊兮瑤之圃。”③佛家以人世為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陳子昂詩：“自超三界樂，安知萬里征。”
平  生
平生不悔誤為儒，一脈心傳道豈孤。已痛昆岡焚美玉，仍從滄海覓明珠。北窗獨抱羲皇夢，東土宜遵孔孟途。隻眼但窺千載後，斯仁終必溥寰區。
結  屋
結屋岩阿傍水潯，松風滿壑作龍吟。群鷗翔集為仙客，孤月澄明映道心。老矣杜陵嗟日暮，歸兮彭澤正秋深。由來奇士知音少，萬古空山抱一琴。
蝶戀花
同心蛤
玉貝含珠流異采。潮落潮升，萬劫經滄海。生死同心終不改。人間何處尋真愛。    練有水晶胸可戴。掛角雙羊，祥瑞祈真宰。還卻卿卿前世債。精魂猶繞羅裙帶。
前  調
調某詞人也
試看遊蜂惟博愛。愛罷梨花，又覷櫻花在。紅藥素馨都要采。此生但願埋花海。    詞苑尋芳君莫怪。癖與蜂同，不惜身為瘵。一見羅裙當百拜。人生豈怕風流債。
前  調
代某詞人答
天地鍾情唯我輩。秋月春花，每濺傷心淚。自昔美人艱一會。彩雲易散琉璃脆。    七寶樓臺詞筆繪。霄漢泠泠，午夜來環珮。有限光陰無限累。聊憑癡語消年歲。
前  調
互聯網
誰織彌天星際網。豔照晶屏，朵朵奇葩放。馬甲披來無我相。花妖狐魅成千狀。    語不驚人心不爽。治國談兵，粉作英雄樣。博學何勞書再訪。度娘索盡龍宮藏。
南歌子
百花盒（代人作）
錦匣殷殷贈，繁英朵朵嬌。慶儂生日是花朝。都說海棠顏色太妖嬈。    貯我童心永，憐伊雅興高。木瓜聊以報瓊瑤。更願蘭舟同泛水雲遙。
高陽臺
聽視頻歌曲《我的樓蘭》
墜簡沉埋，流沙浩瀚，遙思古國樓蘭。何處深藏，綠洲倩影珊珊。銀簪每掛蛾眉月，灑清輝、萬頃波瀾。響駝鈴，苦覓芳蹤，難識朱顏。    凡間歷遍紅桑劫，奈心同荒漠，徹骨冰寒。那得春風，懷中留我纏綿。美人倘抱真情在，枕斜陽、共醉千年。路漫漫，魂化飛塵，夢嫋輕煙。
〔附《我的樓蘭》歌詞〕
想問沙漠借那一根曲線，縫件披風為你禦寒。用肺腑去觸摸你的靈魂，我就在那隻火爐邊取暖。想問姻緣借那一根紅線，深埋生命血脈相連。用絲綢去潤澤你的肌膚，我就在那個懷抱裏纏綿。你總是隨手把銀簪插在太陽上面，萬道光芒蓬鬆著你長髮的波瀾。我聞著芬芳跋涉著無限遠，只為看清你的容顏。你總不小心把倩影靠在月亮上面，萬頃月光舞動著你優美的夢幻。我聞著芬芳跋涉著無限遠，只為看清你的容顏。誰與美人共浴沙河互為一天地，誰與美人共枕夕陽長醉兩千年。從未說出我是你的塵埃，但你卻是我的樓蘭。
〔按〕此雖當代歌曲，卻深得《風》、《騷》美人香草比興寄託之義。數千年來賢人君子為實現真善美之理想而艱難求索，九死未悔，斯亦屈子高丘求女、太白《長相思》、老杜《佳人》之意，若僅以愛情歌曲視之，則淺矣。嗚呼！微斯人，吾誰與歸？

乙未秋詩詞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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