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你曾来

故园你曾来

文丨介子平

岁云暮矣，心迹灰冷已极。归来之路，各有不同，带着一身赘肉，疲惫不堪。

风尘虽恶，毕竟无法绝尘而去。人生无常，一场空忙，一半不值得争，一半不需要争；升迁无望，退休尚早，余下的岁月，一副了然样子。到了一定年纪，不再喜欢呼朋唤友，走南游北，而喜欢意度简穆、韵味淡远的静谧，窝在沙发里，翻看一本翻来覆去的书，脚步无法丈量之处，文字可以。有交际，便有迎合，小心翼翼，连声诺诺，久而久之，退化了拒绝的能力，别人的目的无力帮衬，自己的理想旧业久抛。

可以改变时，尽力而为，不可改变时，坦然接受。所谓兼通，等同乏力，无法专注一事而已，专注一事，台风眼里保有宁寂。见识太少，盲目自信，行走半径越大，周遭判断越准。事情杂乱时，逼自己处理一件，搁置一件，否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果事与愿违，相信另有安排。每个孩子生来即天使，每个成人原本不油腻，一碗人间烟火，几杯人生起落，沉默寡言之人若一旦话多，要么人对了，要么喝高了。怒时勿作札，坏情绪放大愤怒，生气是读书少的表象，活着便难免遇到各式尴尬，迫不及待也一种愚蠢；忧时勿饮酒，饮必自醉，醒后虽是自责，却也难改。巷子两侧，凉棚沿展，酒肆林立，异乡人的青春，此处徘徊。

此去经年，后会无期，请君看取东流水，方识人间别意长。从此山水，不再相逢，旧人长短，不愿过问。摩崖之诗，约略可识，当年人何在；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故园你曾来。聚散惯常，本就生活一部分，更多时候，是与自己的过去作别。所有花朵已被风雪收割，如今已老成父母当年的模样，行为动作如此，起居饮食也如此，变得爱喝稀饭，爱就咸菜。

腿短，没什么特长，惟有三步并作两步，方不至落伍。搦管挥毫，历费年纪，幻象是发生的既往，还是期盼的未来？似曾有此时，有此景，有此境，一个似曾的声音，总在不经意间响起，“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不期而遇，不言而喻，不药而愈，皆冥冥之中的意志作用。茨威格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沈从文说“凡事都若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若宿命的必然”，眼睛同，景致异，耳朵同，旋律异，嘴巴同，表白异，大脑同，想法异，所有凑巧，源自本体，一样的人生，方有不一样的哀伤。临老都会背负有太多太重的故事，那些永远不肯说出者，酿的酿的便酿成了哀伤。没有裂痕，却无法愈合，没有离开，却难以相逢，本不算哀伤，还是不愿替代这个词。

往事依稀，随风而至，沮丧逆袭，无以释怀，有时入睡竟也一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