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燕卿:难以抹掉的记忆
1974年,我被推荐上大学。一个农村孩子上大学,在我们那个贫穷落后的乡村,我是第一个,全家人高兴甭说,全村人都很自豪。报哪个学校呢?翻遍全县的招生院校,只有河北师大的政教和廊坊师专的中文可选,权衡再三,我选了师专。
到校一看傻了眼,沙土窝里的几排小平房被低矮破旧的院墙一围,这就是当时的廊坊师专,南院墙中间还有个铁栅栏门,北院墙留了个豁口,连个门都没有,更甭说大礼堂、图书馆了,跟一所普通的社办中学差不多,和我上中学的母校——德州一中,都有不小差距。我是个爱面子的人,对师专的硬件从无给家乡的亲朋好友学过舌,怕在这么寒碜的高等学府读书让他们笑话。
记得那正是国家提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年代,毛泽东主席“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等教诲,深深扎根于全校师生心中。条件那么差,环境那么劣,在读书的二年中,没有听到公开的抱怨声,我们中文也没有因此而退、转学的学生,因为学校领导、老师和学生心里都有杆秤:领导和老师觉得学生们来这里读书不容易,条件越苦越应搞好教学,让每个学生尽可能的学到更多知识;学生觉得条件越苦越应多学点毕业后教书育人的本领,对得起老师、对得起父母。“读书无用论”在我们中文是不存在的,给我最深刻的有这么几件事。
1975年发表了毛泽东主席的两首词,一首是念奴娇·鸟儿问答,另一首是水调歌头·井冈山。发表的第二天汤吉夫老师就给全校师生做学习辅导,他那精辟独到的见解、风趣幽默的语言博得师生们的一片赞誉。那可是在既无参考资料又得承受巨大政治风险的年代呀!没有渊博的知识、过人的才华、通透的灵气和傲人的风骨是不敢接这项任务的。我想,汤老师的备课应是一宿未眠的。我默默的记下,这就是我的老师、这就是我的导师、这就是我的师长……这就是我一生一世学习的榜样!他后来当了校长,特别是被选为省文联副主席后,一直是我在同事们中的炫耀资本,因为没有几个人的中文老师能选为省文联的副主席。后来,汤老师离开了河北,我为河北少了这么一位优秀的人才深感惋惜!
上学时,每见苗雨时老师独自走在路上,总是摇头晃脑的,后来我悄悄的问同班同组的同学王晨注意到没有,王晨哈哈大笑,说:“这个嘛,我早知道,他是在背诗、背美文呐!”并告诉我:苗老师从来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他一天到晚的读书、读诗,还用沾水笔练字,他的读书札记可多呢,大学时写的诗我也看过,我还在读他的藏书。还说:苗老师的枕边上书多不说,还放着纸和笔,他随想随记,唯恐丢掉偶有所悟,这对我是个重要信号。从此,到了星期日,我就溜进苗老师的宿舍,果然书、报堆满屋。苗老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学知识就像爬大山,要想上个坡,那可是难上难,没有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劲头是爬不上去的。所闻所见使我懊悔不已,深深陷入自责中,悔不该让许多大好时光白白从自己身旁溜走,悔不该在一些难题上打退堂鼓……苗老师后来成为中文系主任、文学院院长、著名的诗歌评论家……我想,这是顺理成章的,他的爬山精神一直在激励着我。
参加工作后,本想献身于新闻业,组织上却偏偏让我从了政,搞了三十年机构编制工作,工作中每当我感到力不从心和碰到难题时,我就想到苗老师。直到现在,心情烦躁不安时,我就找几篇苗老师的文章细细品读,那严密的推理、精美的文字,使人如沐春风、如食甘露、沁人心肺,令人陶醉,读着读着心情就平静下来了。钦佩他的文章,更钦佩他的人品,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刚调来省编办不久,苗老师因公来石家庄,因不放心我调动工作后的情况,挤空到家来看我,那时我爱人刚刚在省二院分了一间八平米的小平房,进屋就是床铺,没有吃饭桌,吃饭就在床铺上放个包饺子用的盖垫,他硬是嘘寒问暖、谈笑风生地坐在我家铺上吃了顿面条。苗老师走后,七邻八舍问:“你家那位亲戚来咱们平民窟做客了?”我说:“不是亲戚,胜过亲戚。”这就是我们文学院的师生情,肝胆相照、赤诚相见。这顿面条,我和爱人直到现在仍历历在目,爱人一再叮嘱我:一定把苗老师的平易近人写上,还要对苗老师表示迟到的歉意。
那时候,国家是提倡开门办学的,香河、大厂的农村我们都去过,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还要同学习、同搞大批判、同写诗歌……无形中耽误了不少学生们的学习时间。对此,中文对学生们做了不少补救性工作。如当时的支部书记,虽然学历不高,可从事基层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为了给学生们增加些知识面,有段时间硬是让中文的师生星期日休半天,每星期日下午他来授课,讲毛泽东的《实践论》,大老粗出身的老头子,平时既严肃又可亲,讲起课来还挺认真,他没有长篇大论的讲理论,而是对每段、每句、甚至每字的理解都采取提问式,他说,让学生甚至老师也说,既提高了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也提高了学生的叙述表达能力。此举,学生们对支部书记的良苦用心是很清楚,毕竟学一下午比玩一下午强呀!
下乡过程中,老师们无法集中授课,便带头办板报、大批判专栏、写诗歌,以此激发学生们的学习热情,让学生们多学些知识。像胡刚老师反映房东关心学生的“东屋门帘西屋挂,是谁梦中喊妈妈”的诗句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回忆的闸门一打开,便有不可收之势。无论是李绍棠老师授课的细致入微,还是隋文昭老师授课时的诙谐幽默……诸位老师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2006年夏,中文74级的大部分学生又回学校聚了聚。算来已有八年了,那时,楼堂林立,再也没有了老师专的踪影。在那次聚会上,我说每个人一生都有各种机会,这些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我的准备工作是由文学院各位老师的精心培育和同学们的无私帮助来做的,既学到了丰厚的文化知识,也学会了怎样做人。否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将很难完成本职工作。借此机会,我向各位老师深表感谢,向帮助过我的同学深表感谢。我爱我的母校,希望她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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