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争鸣51期 | 测测你的诗商,你有没有成为大诗人的潜质?
小编按:大家经常谈的情商、胆商、智商,你可知道,还有诗商?鹰之先生大胆提出了诗商的理解,确实是个大胆的想法。
鹰之,诗人,批评家。(1969——),山东淄博人,现居大连。著有诗集《美好是疼的》。
测测你的“诗商”
鹰之
我曾说过,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天才,所谓“天才”只是外行给内行的一种口头上的强制奖励罢了,当然更多时候是一种爱称,类似“亲爱的老婆”“伟大的老公”中的“亲爱的”“伟大的”三个字。有人说拜伦、雪莱是天才,但在泰戈尔、沃尔科特、帕斯眼中,他们只是中国的席慕蓉、汪国真罢了;有人说海子、顾城是天才,但在于坚、欧阳江河、陈先发、余怒等诗人眼中估计只是个刚会写字的方仲永;即便被称作天才的大诗人惠特曼,艾略特也只是给了他“邪魔附体的异端”的评价;但在勃莱、默温、阿什贝利等诗人眼中,艾略特的语言却只有“枯枝败草般的粗糙”,少了美与深刻杂糅成的细腻质感,只具备辉映价值不具备品味价值。这仅仅是一种文学史上的俄狄浦斯情结吗?恐怕也不尽然,一旦后来者踩着前人的肩头更上一层楼,前人的神秘光环自然就烟消云散了,由一个形而上的神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也许有人会疑问,如果没有天才,那为什么两千多年了,还没人超过屈原,又一千多年了,为啥没人超过李白、杜甫呢?很简单呀,中国的格律诗本就是形式上的进化史,严谨的格律虽然拉近了与形式美的直达距离,却束缚了诗歌中的理性肌质呈现,根本没有思想的台阶让你踩着前进。直白点说境界这东西本就是文无第一的虚无缥缈之物,下一代人还需重新回到起点再次出发,若赶上时代大气候不好,后辈诗人很容易就沦为成为文学史的牺牲品了。但白话新诗却不同,它本就是个思想的有机体,一首诗与另一首诗本就存在着台阶式关联,按照穆顿所言的,“读一首诗歌,进入时你是一个人,离开时你是另一个人”,每一首好诗都是可以改变读者对世界的看法的,这样便决定了,自由体诗已经脱离了格律诗时代那种无序状的摆动轮回,虽然它的前进也是波浪状的,但总体却是在起伏中递进的。总体而言,在中国习惯于被世人称作天才的诗人,大多还是浪漫主义抒情诗人,这是一种外行崇拜内行的不可知论在作怪,把诗人极端状态下产生的感觉意识流当成了神呀鬼呀的东西,作为一个写作者不应该盲目跟风崇拜,否则自己的诗人气质便被自我压制埋没掉了,记住一句话,只要你还感觉到气馁,就不要动笔写下一个字!
在我看来,虽然不是每一个诗人都可以成为大诗人,但绝大多数诗人都是绝对能写出好诗的人,或者说,只要有厚实的生活积淀,只要掌握了语言的机芯,每一个诗人都可以达到佛家所言的“雪花飘落,片片各得其所”境界。再直白点说,你只要保证你的每一首诗是“思之所得”前提下的产物,那么下一首自然而然就站在了前一首的肩膀上为起点了,想不提高都难。那为什么很多人越写越不长劲呢?很简单,因为你前面那一首很可能属于无效的感性写作,是偶然产生的,后面的自然是无所依傍不能在此基础上拔高了,实际上又重新回到起点了。诸如像那些天天写诗的高产口语诗人那样,前面一堆还未认真考虑,后面的一坨又来了,终究还是黑瞎子掰苞米,白忙乎一辈子,一个像样的也没有。
当然了,虽然这世上没什么天才,但也不能因此说每一个人都适合成为大诗人,我们必须尊重个体的差异才谈得上事半功倍,那么诗人与常人相比,个体差异究竟有哪些呢?
敏感
虽然说人生灾难是大诗人成长的温床,但不是每一个在误解中投江的人都会成为屈原,也不是每一个穷困潦倒一生的人都可能成为杜甫,也不是每一个颠沛流离的人会成为柳永的,这些苦难必须压在一根敏感的神经上才能转化为优秀诗篇。于是,诗人第一个天分便产生了——敏感!因为,同样一把皮鞭抽打在“皮糙肉厚”和“细皮嫩肉”的身体上感受是不同的,尽管诗人之间的生活经历是千差万别的,既有王侯将相千万富翁,也有穷苦百姓走卒贩子,但他们都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相同品质——敏感。比如李煜的生活要换成阿斗,没准乐呵呵地当成享受呢,又如何谈得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呢,再比如,苏东坡的生活要换成沈万三,没准财富赚了一火车,哪有时间去写诗。敏感是一个诗歌写作者第一禀赋,一片树叶的落地,在一个常人眼中可能是司空见惯的,但在一个诗人眼中,可能有着与电闪雷鸣、龙吟虎啸同样的力道。
敏感既包含对自然万物明察秋毫的观察力,也包含对所处人世环境洞若观火的体察力,同时也包括对语言文字天生的敏感性,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善良
一个面对世间假丑恶现象麻木不仁的铁石心肠之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诗人,诗人本就天生一副替古人担忧、替不相干者落泪的菩萨心肠。在某种程度上讲,善良和敏感是一体两面密不可分,因为善良,才令你与万物休戚与共敏感觉察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因为善良,才会令你发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叹息,但又转瞬戏剧化收获“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喜悦。这也是看着转基因者明目张胆对万物实施强奸,诗人就感同身受目眦尽裂的深层原因吧。
更重要的,一旦你误入诗道,便会越来越善良,越来越善良,大自然细微的呻吟声,会愈发惊心动魄。
性情
性情是诗人最大的职业病,若敏感、善良更似一种潜在品质,那性情则是诗人藏不住掖不住的一种外在品质,诗人一生百分之八十痛苦都是拜性情所赐。除了那种建立在嫉恶如仇基础上怒发冲冠式的豪迈性情外,对异性的多情也是尾大不掉纠结一生,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这一点总令诗人在道学家面前抬不起头来,虽然我们常看到很多自称极度灰心丧气失魂落魄的诗人,却总也看不到他们去当和尚。缺点也罢,优点也罢,没法子,上帝所赐,宿命使然。
率真
有人说,诗人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没错,任何一个大诗人一直到老都保持着这种骨子里的率真,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不是你在写诗,而是你身体里的童年在写诗,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都是对令人不满的现实的补偿。那种人情练达即学问式的厚黑学永远也不适于诗人。换句话说,一个圆滑世故的老油条根本谈不上与社会的碰撞,你不碰撞又如何谈得上伤害,不受伤害又如何谈得上不平之气,没有了不平之气,你写作的源动力又从哪里来呢?!
不过这种率真有时候会被世人误作傻或神经质,因而真正能把这种品质保持到终老的人不多。
孤傲
这世上有谦虚的诗人吗?也许有吧,只不过谦虚者总也没进入历史,因此我们没看到。但诗人的孤傲比较接近于无功利、无城府前提下的清高之傲,和那种“战略意义”上的世俗之傲还不相同,因此被叔本华称之为美德。比如,屈原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狂,李白也有“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之傲,苏轼曾瞧不起柳永,李清照也曾同样说过苏东坡不会写词。古代的不说,即便我们眼前的例子也不少见,主席说谦虚使人进步,他本人却是天下第一傲,于坚自认为比希尼写得好,王小妮在诗中也说过,“这个国家你写得最好”,老巢自比屈原,伊沙自比李白,烘烛说既然你俩把屈原、李白抢走了,俺就当杜甫白居易得了,欧阳江河就更牛了,假借一个叫“外界”的人,还弄了个书法、诗歌双第一……
若西方诗人还有可能改掉骄傲这个毛病的话,估计中国诗人没这个希望了,因为西方诗歌相比照中国的“诗言志”更倾向于是“诗言理”的历史,还可通过客观化、冷抒情、非个性化把志埋起来;而中国诗人几千年以来一直便是诗言志的历史,或者说一直是主观化“大我”唱主角,客观化“无我”唱配角的历史,“诗言志”就是“诗言傲”,想不傲都不可能,这一点即便艾略特当中国的作协主席也改变不了。估计诸如主席的“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这种高瞻远瞩的“三分天下”西方诗人永远也弄不明白。
若以上五点你都具备了,那么就恭喜你,你已经拥有了成为大诗人全部必备品质了!不过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入道”,作为诗歌的“道”就是语言的引爆法则,它们就潜藏在历代大诗人的杰作中,但你必须把它们的根挖出来才是你的。如果面对每一首好诗你不能总结出十条以上的“道”,那对不起,你还得继续阅读,即便阅读了200遍,还得继续。什么时候你突然发现,你的写作已经在世界文学史约束下进行了,才算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