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与探索】繁文缛节与组织绩效、员工表现——一项元分析
类别：政府治理
导言
学者们普遍认为繁文缛节存在负面影响，但缺乏对负面影响的综合研究。最近，五位欧美学者Bert George，Sanjay K. Pandey，Bram Steijn，Adelien Decramer＆Mieke Audenaert对这个主题进行元分析、元回归。元分析结果发现：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效应量呈现中低水平。元回归的结果显示：组织内部的繁文缛节比组织外部带来的繁文缛节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强烈。此外，繁文缛节的负面影响不受部门类型、行政传统等的影响。研究的价值之一在于发现，组织内部的繁文缛节是可控的，这类繁文缛节由组织内部的规则、规章、程序造成，因此可以进行管理，虽然管理过程可能会是一个挑战。论文发表在公共管理顶级期刊PAR上面。
（文献来源：George, B., Pandey, S. K., Steijn, B., Decramer,A., & Audenaert, M. (2021). Red Tape, Organizational Performance, andEmployee Outcomes: Meta‐analysis, Meta‐regression, and Research Agenda.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81(4)：638-651. DOI: 10.1111/puar.13327）.
研究背景与研究问题
直到20世纪80年代，韦伯官僚主义经常被视为经典的描述公共组织的理论(Hughes 2012)。韦伯官僚主义的核心观点是：所有公民和人民公仆都应该被平等对待，因此组织需要标准化程序、规章和规则(Kaufman 1977;Osborne 2006)。这一理论受到20世纪80年代新公共管理NPM运动的冲击(Hood 1991)。NPM倡导者批判官僚主义，认为官僚主义政府机构臃肿、可持续发展性差，官僚主义的规章制度也创造了全面官僚化的公共部门。
新公共管理运动重塑了美国政府，标志为1993年一篇题为“从繁文缛节到成果:创建一个工作更好、成本更低的政府”的报告。此后，“繁文缛节”一词被全球范围内寻求减少繁文缛节变革的公共组织或私人组织的实践家使用(Diefenbach 2009;Osborne and Gaebler 1992)。政策制定者关注新公共管理运动，在20世纪90年代关注视繁文缛节的变革，公共行政学学者也就此对繁文缛节进行研究。
在新公共管理学派对繁文缛节进行批判的同时，有学者指出，新公共管理本身也在创造繁文缛节，比如新公共管理注重规划与绩效管理 (e.g., Bovaird 2008;Radin 2006)，导致绩效计划、评价指标一系列规章规则。此外，虽然韦伯官僚主义和新公共管理运动是相继发生的，但现实中公共组织往往结合两种理论进行组织建设(Hammerschmid et al.2016; Koppenjan 2012)。这意味着，繁文缛节是相互依赖、并非相互取代的。总而言之，尽管繁文缛节对公共组织存在负面影响，实践家们也想要减少繁文缛节，但繁文缛节仍然广泛地存在于世界范围内的公共组织(Bozeman andFeeney 2011; Pandey, Pandey, and Van Ryzin 2017)。
虽然繁文缛节一直受到公共行政学领域学者的关注、也是全世界范围实践家关心的议题，但就这个主题少有研究进行总结归纳。现已有不少繁文缛节的研究, 通过对政策制定和管理相关的研究进行梳理，发现目前没有使用元分析和元回归方法的研究。元分析，即分析的分析”(Glass 1976)，能够对一个主题进行总结梳理、给实践者提供启示(Perry 2012)。总而言之，公共行政学的学者们认为繁文缛节是消极的，但尚未回答以下两个问题：a)繁文缛节负面影响程度有多深？b)在什么条件下，繁文缛节的负面影响特别突出？
繁文缛节、组织绩效与员工表现
繁文缛节与组织绩效之间的关系是公共行政学理论、研究与实践最重要的议题之一。一些学者认为，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具有所能经历的最具危害性的影响(Brewerand Walker 2010)。Pandey, Coursey和Moynihan(2007)识别了繁文缛节影响组织绩效的机制。他们认为，繁文缛节通过对组织管理系统（如人力资源系统、信息系统和采购系统）的影响从而对组织绩效产生影响。这些系统影响合格工作人员的招聘、留住与激励，同时使得管理者很难及时获得有效的绩效信息。另外几项实证研究证实了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的负面影响(e.g.,Van Loon 2017)。Brewer 和Walker(2010,233)提供了一个简洁并恰当的观点，繁文缛节被假定为让公共组织更关注自身，更不可能完成核心任务，也更不具备对上级政治机构和服务使用者的回应性。因此，基于这些讨论和实证证据，可以推测繁文缛节负面影响组织绩效。繁文缛节与员工表现之间的关系近几年受到关注(e.g., Steijn and vander Voet 2019; Van der Voet 2016)。这些文献的假设是，繁文缛节削弱员工自主权，导致无力感(Quratulain and Khan 2015)。
繁文缛节类型。本研究关注三种类型繁文缛节，即内部型、外部型以及综合型。这一分类方式基于繁文缛节的来源，有益于进一步概念化。
本文采取两种元分析来检验以上的假设：一项分析关注繁文缛节与组织绩效的关系，另一项分析关注繁文缛节与员工表现之间的关系。
研究方法
数据
本研究采用管理学领域推荐的系统文献回顾方法(Leseure etal. 2004)。首先，确定文献回顾的审查范围，不同类型的繁文缛节（内部、外部、综合）与员工表现（工作满意度、组织承诺、工作动机、工作压力）和组织绩效（组织效能感、效率、产出和回应性）之间的关系。因此排除了包括繁文缛节与公共服务动机关系相关文章在内的一系列文章。其次，在Web-of-Science上进行主题研究，时间截止至2019年3月24日，只关注SSCI的文章。使用主题=“繁文缛节”or“行政负担”作为检索条件，只将公共行政学领域SSCI文章纳入考量，共得到181篇相关文章。第三，分析这些文章的标题和摘要来筛选文章，这一过程得到62篇文章。第四，阅读62篇文章，来分辨这些文章是否提供原始的实证证据、是否符合条件，得到24篇文章。第五，通过谷歌学术来查询24篇文章的引用情况，识别未被WOS数据纳入的文章。第六，联系47位47位公共行政学领域发表了相关繁文缛节实证研究文章的学者，以防遗漏，这一步骤未发现新的文章。最后，元分析基于25项实证研究，包括83个效应量。纳入分析的文章数量与效应量数量与公共行政学领域其他元分析相似(e.g., George,Walker, and Monster 2019; Walker 2013)。
元分析过程
本研究使用元分析的方法对纳入分析的实证研究进行统一梳理和分析。遵循Ringquist (2013)提出的使用Stata软件的公共管理元分析步骤，具体包括以下步骤：1）识别效应量；2）进行元分析；3）进行元回归分析；4）检验发表偏误。
研究结果
元分析
繁文缛节与组织绩效之间的关系，基于Z转换进行随机效应模型元分析的结果显示，总效应呈现消极相关，总效应量为-.108，处在中低水平（.10 <populationeffect size < .30），显著性为(z = 3.44, p <.01)。此外，卡方检验 (387.52)也具有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性(p <.001)，说明存在异质性，因此要进一步进行元回归分析来识别异质性的来源。繁文缛节与员工表现之间的关系，结果与相似类似，效应量仍然处在中低水平、但稍微大一些（-.151）。总而言之，通过元分析发现，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存在显著的消极作用，效应量都呈现中低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对两项元分析进行重复得到的结果一致，随效应量变大，但仍然处在中低水平区间。
元回归分析
研究水平上、利用聚类标准误进行的随机效应元回归结果。结果显著（F = 3.17, p <.01），且解释了54%的异质性。就像假设的那样，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并未表现出差异，繁文缛节对两者均有害。结果显示，源于内部的繁文缛节比源于外部的繁文缛节伤害性更高；繁文缛节的消极影响在后殖民时期的南非属国家更加明显。但后一项发现需要谨慎解释，因为数据只来源于一项研究的四个相关关系，不应该过度解读研究结果。研究结果还显示，效应量不因英美属、日耳曼属、斯堪的纳维亚属行政传统的区别而存在显著差异。类似的，数据来源的差异也并未带来显著差异。总而言之，通过元回归分析发现，繁文缛节的消极影响在大部分情境、大部分研究方法中结果都类似，是一个普遍性而非特殊情境下的问题，而来源于组织内部的繁文缛节比来源于组织外部的繁文缛节消极影响程度更深刻。
发表偏误
发表偏误的分析结果，介于漏斗图有良好的对称性，因此推断不存在发表偏误。虽然两张漏斗图都呈现对称性，但也存在一些异常值。因为视觉观察不具有确定性，所以进一步进行Begg检验和 Egger 检验。首先，就繁文缛节与组织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检验，Egger 检验结果为存在发表偏误，而Begg检验结果为不存在发表偏误。然后，就繁文缛节与员工表现之间的关系进行检验，Egger 检验结果为不存在发表偏误，而Begg检验结果进一步证实检验结果。有关组织绩效的检验结果不一致，但Egger检验在高异质性的条件下容易产生I类错误(Ringquist 2013)，因此可以认为发表偏误并未对本文的元分析造成威胁。
研究讨论
理论启示
元分析证实了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存在直接负面消极影响的假设，该假设源于理论讨论认为繁文缛节阻碍组织实现目标、妨碍组织对公民与上级的回应(Brewer andWalker 2010)。元分析还支持了另外一个理论假设，繁文缛节对员工表现存在直接的负面消极影响，理论认为繁文缛节通过限制性规则、规章和程序增加了员工的疏离感 (DeHart Davis andPandey 2005; Quratulain and Khan 2015)。两种假设来自不同理论流派，但都适合就繁文缛节对组织的负面影响进行理论推导。有趣的是，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的影响强度类似，这表明这两个结果变量同样受到繁文缛节的直接影响。
研究启示
元分析结构也显示，繁文缛节是一个多维要素(e.g., Brewer and Walker 2010; Coursey and Pandey 2007; Van Loon 2017)。本研究关注三个维度，内部型、外部型和综合型繁文缛节，发现外部型繁文缛节比其他两类繁文缛节的负面影响小。这意味着未来研究要关注繁文缛节的多维表现，不同类型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的影响可能不同。另外，研究也应探索为何不同类型繁文缛节会产生不同强度的影响。元回归结果显示，并非所有形式的繁文缛节一直都产生同样程度的负面影响，这与前文提到的理论假设不同。有限的数据集使得无法识别这两个结果变量的不同维度受到繁文缛节的影响存在哪些差别，因此未来要更多得对不同类型的繁文缛节如何影响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的不同维度进行研究。对繁文缛节、组织绩效、员工表现不同维度进行研究能够推进理论化。
实践启示
本文研究结果对实践者来说均有重要启示。首先，全世界的政策家和管理者应该设立减少繁文缛节的目标。研究结果证实，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和员工表现的确存在负面影响，所以应该着手剞劂这个问题。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结果也指出，繁文缛节的消极影响跨部门、跨行政传统，是一个普遍性而非特殊情境下的问题。所有研究结果都指向，攻克繁文缛节是公共事务管理者、政策制定者的重要任务，应摆在战略位置，需要持续的关心，提上政策议程，加入政府规划，进行管理(Brysonand George 2020)。
研究者们就此提供了一些建议。本文鼓励实务者关注减少组织内部繁文缛节的措施。研究显示，组织自身产生的繁文缛节比外部环境产生的繁文缛节危害更大。但组织内部繁文缛节是可以加以控制的，公共部门领导者可以对组织内部的规则、规章、程序加以管控。而外部型繁文缛节往往需要大量游说，相比外部型繁文缛节，内部型繁文缛节更在公共部门管理团队的管理范围之内，虽然管理过程可能面临较大的挑战。鼓励实务者带着批判的态度分析规则、规章和程序（比如员工评估、晋升和评估），寻求改变规则、规章、程序从而减少繁文缛节的突破口。这有这样，实务者才能探索如何让规则、规章、程序更好地服务目标任务。
研究结论
减少繁文缛节是公共行政学理论、研究和实践的关注议题之一。本研究是首个基于公共行政学现有研究，就繁文缛节对组织绩效、员工表现负面影响进行元分析和元回归分析的文章，结果发现：应减少繁文缛节。繁文缛节对员工表现和组织绩效都存在负面影响，但危害并不如像危害中的那么大。此外，外部环境导致的繁文缛节危害相对较少。因此在检验繁文缛节的影响时，应注意区分繁文缛节的类型。本研究只是基于有限数量的实证研究结果，检验了繁文缛节议题的表层关系。呼吁未来就这一主题进行更多的研究，从而元分析能够基于足够的实证研究进行。对分析结果讨论，为未来元分析研究描绘了图景、并鼓励更广泛的实证研究。现有研究的概念词典存在差异，因此呼吁学者们使用文献计量分析和文本分析的方式，研究行政负担、规章制度和繁文缛节的不同话语机制，加深对繁文缛节、及繁文缛节对社会影响的理解。
附参考文献附参考文献附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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