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客｜我的婚姻往事（下）

前排两位是岳父岳母

后排中间是大表哥吴照宽

义津往事（3） | 枞阳方言广播：老伴吴裁缝

   我的婚姻往事（下）

文 | 许芳林

婚房就在义津中街供销社旁边那所老屋里，房子很老很旧，盖的是小瓦，连桁条、椽子都是黑乎乎的。这样的房子光线肯定不是太好，只有从屋顶两块亮瓦射进来的阳光，才让这间所谓的新房，有点光亮和活力。

父亲和继母把房间让给我，古老的花床也让给了我，足见他们对婚姻的重视。为了增加喜庆，房间的对角拉起了红黄紫等各色小三角彩旗，中间还有一个用红纸做的圆球，看起来倒也欢乐喜庆。

几天前，父母亲就请照宽大表哥给老伴家送日子了。就是告诉老伴家，X月Ⅹ日，我们要办婚礼了，请她家做好准备。

一九六三年农历十月十日，是我和老伴新婚大喜的日子。这一天，家里高朋满座，门庭若市，热闹非常。

早在几天前，父亲和继母就在忙碌了。要置办彩礼，准备宴席，宴请哪些人，大厨请谁，帮忙人员选择，等等。每项工作都要考虑周全，并认真落实。

记得给老伴家里的所谓彩礼，是二十几斤猪肉，十几斤鱼，还有两只鸡，酒，糖果，糕点等。这点东西现在看来，根本拿不出手。依我看，继母的手有点紧，其他人家彩礼可能要丰厚得多。

彩礼用两只稻箩装着，四周贴上囍字，当年叫“礼篮”。上午八点，请人挑礼篮从义津出发，送到先进麻园老伴的家。另外还请一个人陪同，这叫双喜临门。

结亲如结义，老伴家并没有计较东西的多少，非常热情地招待挑礼篮的客人，喜事在紧张和欢乐之中进行。

上午八点，母亲就要我洗澡了，我问为什么？她说：结婚这天，男女双方谁先洗澡，以后谁在家里就处于强势地位。啊，原来如此。成家以后，由于老伴性格温和，经常迁就于我，在家里我果然处于强势地位，不知和这次洗澡有没有关系？

洗好澡，我该换上新郎的新衣了。说来惭愧，所谓新郎的新衣，就是一套新土布内衣内裤，外面是件黑色半新对襟夹袄，下面穿什么裤子记不得了，脚上是一双新做的黑色布鞋。这副行头在今天看来有点像店小二，与新郎官的穿着相去甚远。

据说老伴家中午也办了喜酒，大约下午两点多按风俗将她送出家门。我猜想，老伴离家时，那种骨肉分离和难分难舍之情，肯定撕心裂肺。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小棉袄走了，为人父母怎能不伤心落泪，这种复杂的心情，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慢慢融化。

下午四点多，老伴一行七八人，虽没有十里红妆，但也是浩浩荡荡，来到了我的家，来到了这间老屋。从此，老屋又增加了一位新主人。

临近门口时，一挂又长又烈的鞭炮立刻响起，只见火星四溅，哔哩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呛人的烟雾飘了很久，很久……

老伴的嫁妆在当年算超级豪华，光一台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就可算镇宅之宝，价值一百多元，当年的大米每斤才九分八厘，猪肉才七角三一斤。还有木箱两只，棉被两床，盆、桶若干……

此时家里宾客盈门，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父亲和我在门口迎接客人，客人见面时双手作揖，连声说：小爷（父亲排行老小），恭喜！恭喜！父亲连忙回答：同喜！同喜！有的远客提前两三天就到了，这叫“座堂客”。

那时我还稚嫩，待人接物一窍不通，就像现在的机器人，一切只能随父亲指挥棒起舞。母亲则在厨房，全力配合厨师张罗结婚喜宴。

老伴则一头钻进新房，坐在床沿上，头深深地埋在怀里。此刻，可能是她最难熬的时光。

老屋，从来没有如此喧嚣，如此热闹，如此喜气洋洋！

喜宴天擦黑时就已开席，共四桌，第二天中午又四桌。

结婚喜宴是重头戏，含糊不得。父亲很早就和义津最好的厨师杨海清约定，由他来担任我新婚喜宴的大厨。他的风格是高端大气，清新淡雅，再普通的食材经他之手，都可以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在义津是大名鼎鼎的头块招牌。

食材采购也是根据大厨的意见，买最好的、最新鲜的，光采购配菜就花了好几天时间。记得菜肴的种类有：冷盘，小炒类，红烧类，油炸类，水碗，还有什么必备的三道圆子等等。总打总算，汤汤水水的加在一起，恐怕每席有二十多道菜和汤，上菜的小脚跑的不沾灰。从菜的种类、质量、口味、观感等各方面来看，那时的喜宴不比现在的大饭店差，甚至更胜一筹。

因为是喜事，出席宴会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兴致都很高，大家高谈阔论，喝酒划拳，嬉笑打闹，搞得热火朝天，打破了义津小镇夜晚的宁静。

大约晚上九点多，喝喜酒的人们才逐渐尽兴而去，离席时又是一番寒喧和互相珍重道别。此时，我们全家人和帮忙的亲戚朋友，才围坐在一起，吃起了自己的晚餐。结束了好几天的忙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此时的老伴，单独地吃了点东西，还呆坐在她的新床前。父亲，母亲，本房大伯（亲弟兄芳泉父亲）和我，来到了新房，和老伴说说话。大意是，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希望和睦相处，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老伴连说是、是、是，我的想法也一样。

我的终身大事，到此就算操办结束了。没有什么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之类的程序，也没有什么闹洞房的热闹过程。幸好没有，如果有，老实巴交的我和没有见过世面的老伴，还不知道如何应付呢？要不就是丑态百出，要不就是留尽笑柄。

通过后来和老伴的长期相处，我发现她原来如此美好。她虽文化程度不高，但勤劳朴实，勤俭持家；尊重长辈，孝敬父母，待人接物热情；对家庭认真负责，在生活困难时她挺身而出，为我分担了不少忧愁和压力，为了儿女的健康成长她可谓竭尽全力。我们之所以相濡以沫能走到今天，与老伴的宽容和谦让是分不开的。所以，今天趁此机会，我向老伴深情地说一声：亲爱的老伴，谢谢您！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先恋爱，后结婚。也来个花前月下，小鸟依人，也玩点浪漫和温馨，也来个小桥流水寄深情。这样，当我们年华耗尽时，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