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 || 梦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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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小说)
文｜王莹
〈善〉
她，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憨憨的笑容。总是没心没肺的，整天东转西逛，不用操心什么事。
有时，母亲气急了，会扯着她的衣袖，拧住她的耳朵，让她去洗衣服、去地里摘菜。她总是大不咧咧，我行我素。
她很好吃，随时手里都拿着吃的东西，烧洋芋、烤红薯、煮苞米、炒黄豆、炸小鱼，也不知道一个人的肚子怎么能撑下那么多东西？
有时别人就会取笑她说：“这个女子，长大了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子？”
有时打趣说：“这个女子，上辈子没吃饱，是饿死鬼托生的吧。”
她经常去约英子，站在她们家外面，学公鸡打鸣，或者大声的喊：“英子，在家吗？一块出去逛走。”
她知道英子的奶奶是一个耳聋的人，她说什么话老人是听不见的。
英子那时七八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乖巧听话，胆小内向。平常奶奶管教的严，除了一日三餐吃饱饭外，很少尝过其它的东西。
被她这么三番五次的邀请，英子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跟着她，永远有吃不完的好东西。
一包瓜子、几片鸡血、一碗馄炖，这些都在刺激着她的味蕾，诱惑着她幼小的心灵。
这在英子的妹妹看来，是极其神秘的一种默契。因为英子的嘴严，乐于保守秘密。吃过的东西、耍过的地方，她从来不会向别人透漏半点风声。
一旦她来找英子，英子都会欢呼雀跃，得意忘形，那是对她一个人很真诚的信任。她也顾不得理会妹妹沮丧的神情，一溜烟似的就跑出去了。
那几年，她带着英子去县城西边的电影院看电影，吃瓜子。去县城中间的剧院看录像，吃栗子。去县城的凤冠山上打核桃、摘苹果，去果园偷杏子、尝葡萄，去河南稻田里逮青蛙、网鱼虾，去河边地里偷苞谷、摘西红柿。
英子原来是不敢去的，想都不敢想。可是架不住她的一番好话，一番央求，就跟着去了。英子心地善良，总是给妹妹捎回些吃的东西，一再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妹妹可不管这些，得了好处还卖乖，过会终究会告诉奶奶。
那个时候英子就会被奶奶训斥一顿。可是奶奶从来不会去打英子。她知道这个孙女是不会惹是生非的。
在妹妹的眼里，她们两个人形影不离，腻腻歪歪的。
甚至妹妹都有些嫉妒她们俩，她一来叫英子，妹妹总是撅着嘴，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手放在眼脸下方，做出一个羞羞的动作，吐出舌头，扮个鬼脸，最后又要强调一句，“姐，别忘了我啊”。英子就会心的一笑，飞也似的跑出家门。
〈恶〉
一晃，英子长大了，她也出嫁了。她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只偶尔听别人说起她，好像因为她好吃懒做的性情惹得婆家人发怒，婚姻岌岌可危。
那一天，秋高气爽，碧空如洗。英子和奶奶象往常的周末一样，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做饭，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到来。
忽然，英子听到外面有人惊慌失措地嚎叫：“不得了了，有人放火了”，“英子，快出来呀！”她慌忙跑出去，眼前的一幕让她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和她很腻歪的人，正蹲在她们家房檐底下，圪蹴在一堆包谷杆跟前，傻傻地笑着。
火苗已经窜的老高，够上那土坯房的檐顶。那种老式的土坯房，低低矮矮的，包谷杆的梢子能够到屋檐上。房屋的堂屋上方一般放着点火用的麦秆、干柴之类，都很容易点燃。
英子被吓呆了，气得脸发青，手发麻，眼看着火势越来越旺，已经来不及阻挡。
邻居闻声赶来，有人去拉纵火的女子，她却一屁股坐在那里，不愿意起来。英子顾不上责问她，赶紧跑回家告诉奶奶。可怜的耳聋的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英子拉着奶奶走出门，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吵吵闹闹。
奶奶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喊叫声中，火急火燎的手势动作下，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
火势已经蔓延开来，整个房屋四面墙壁都被火团包围。邻居家都胆心火灾会落到他们头上，争抢着往外搬东西。
英子和奶奶心急如焚，英子的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家。火灾发生时，家里只有祖孙两人，那可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啊！
有人出主意，赶紧搬家具，把能拿的先拿出来。有人冲进去，刚刚搬了一个小方桌。火势就很危急，无法控制了。
奶奶仰着头，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关切地喊道：“算了，算了，人不敢再进去了，不敢伤人啊！”
她一把拦住身边的小伙，用镇定的声音向在场的人说道：“你们都别进去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人比啥都重要！”
在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的阻拦下，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要冲出去的脚步。
霎时间，原本嘈杂的空气一下凝固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听见大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不到半个时辰，房子的主梁就轰然倒塌，片刻功夫，房子就成了残垣断壁，几个被烧焦的房梁横七竖八地斜挂在空中，房子变成了一幅空壳。英子和奶奶那个温馨的家就这样没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英子都会做噩梦。梦里，一会是她熟悉亲切的声音在呼唤，一会是大火映照下她那狰狞恐怖的脸。
据说她离婚了，精神出了问题。英子的家，她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就成了她发泄的场所。
冲动是魔鬼，邪恶的念头伤害了别人，也会毁掉自己。她已经失去了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和是非之心。
〈悟〉
那一切曾经给英子一家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是从奶奶那里，英子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与人为善，她选择了原谅。
现在，英子不会再做噩梦了，她每晚都睡得很香甜。
这一场梦魇让她明白，一个人的心里有善的成分，也有恶的影子。人性中恶的成分会让一个人迷失方向，善恶只在一念间。她会永远像奶奶一样朴实坚韧，永远追求人性的真善美。
王莹，1979年生，陕西丹凤人，在行政机关工作，业余时间爱好写作，今年以来在网络媒体上发表二十余篇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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