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霞 | 《谁是凶手》冥冥中自有天意(2、3)
三月初的一个星期六,公园里的迎春花刚刚开放,黄灿灿的惹人喜爱。韩婕被湖水里一群嬉戏的鱼儿吸引,停下脚步观看。跑在前面的女儿周舟边往前跑,边回头喊:“妈妈,快走呀!”
“哎呦,干嘛呀?你……”正半蹲着给儿子拍照的郑浩差点被周舟撞倒,踉跄着回头查看:“嗨,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赶紧把正要出口的脏话吞了回去。
“对不起,叔叔!”周舟,忙向郑浩道歉。
“没关系,小朋友,你跟谁来得?可不能乱跑啊!”
“那!”周舟用手指着湖边,大声地回答:“我跟妈妈一起来的!”
郑浩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啊,韩婕!”他惊愕的瞪圆了眼睛,随即又变得阴沉,问:“韩婕,韩婕是你妈妈?”
听到女儿的喊声,正要走过去的韩婕,愣在那没动。她看到郑浩看见了自己,缓缓神,笑着走了过去:“怎么,你也来玩?”
“是啊,陪她们溜达、溜达,好几年不见,你过得挺滋润吗?”郑浩边回答边上下打量韩婕,又回头看着周舟问:“你女儿?几岁了?”
周舟抢着回答:“七岁了,叔叔,我七岁了!”
“走,周舟。” 韩婕拽过女儿,向郑浩道别:“哎,我们先走了。”急匆匆的向前面走去。
郑浩望着母女俩的背影,纳闷:“韩婕慌里慌张的,好像有事?那小女孩,怎么那么面熟呐?长的像......”他突然心中一动,赶紧追了上去:“嘿,韩婕,等等!”
韩婕见郑浩追了上来,不高兴地问:“怎么,你有事?”
郑浩说:“没事,就是想留你的电话。”
韩婕说:“我没带手机。”
郑浩问:“你的手机号?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韩婕说:“我不记得,我从来不记手机号。”
“我记得,……”一旁的周舟抢着说出了妈妈的手机号。
“好,……”郑浩边重复,边往手机上记。
“你这孩子,走!”韩婕拽起周舟的手,逃似的往前走去。
“嗨,韩婕!”郑浩又追了上去。
“你到底要干嘛?”韩婕瞪着挡在前面的郑浩问。
“没事,我就是想谢谢周舟。”郑浩抚摸着周舟的头说:“谢谢你啊!”
“嗯?”周舟刚想回话,感觉头发被人揪了一下,用手摸摸“没事”。
“好了,谢完了吧!对不起,我们该走了!”说着,韩婕拽着周舟:“走,我们到那边去!”
周舟跟着妈妈,边跑边喊:“妈妈,我觉得,那个叔叔挺好的!”
此时,郑浩的媳妇吴薇薇走了过来。吴薇薇疑惑的问郑浩:“怎么回事?”
郑浩回答:“没事,以前的一个同事。”
吴薇薇阴阳怪气的问:“同事?同事,至于追着不放!”
郑浩不高兴的反问:“怎么,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事?”
吴薇薇瞪了郑浩一眼:“你有事没事,我才懒得管呢!”说完,朝儿子喊:“傲傲,我们走这边!”
吴薇薇边走边琢磨:“郑浩和那个女人肯定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哪?婚外情?不可能!郑浩现在没这个闲心,赌瘾,已经控制了他的全部性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搞清楚。”
走在后面的郑浩心里也在盘算:“周舟长得太像妹妹了,简直和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八年前,他和韩婕有过那事。当时听会议班的姑娘们嚷嚷:“韩婕的老公精子成活率低,所以她一直没小孩。”他没往心里去。刚才看到周舟,他突发奇想:莫非,周舟是自己的孩子?他就追了上去。
郑浩想着,攥紧了一直放在风衣兜里的手,脸上露出笑容。他冲着走在前面的吴薇薇喊了一句:“喂,你们先走。我去趟卫生间!”
郑浩在卫生间里,小心地把手中的几根头发用厕纸包起来,放到裤子后兜,系好裤兜的扣子,用手拍了拍,心想:哼,多亏了我,当时灵机一动,揪了周舟的几根头发......
8年前,郑浩、韩婕、韩婕的丈夫周潇肖都是S大饭店的职工。郑浩是音响师;韩婕是会议班主管;周潇肖是总办主任。
那时候韩婕和周潇肖已经结婚4年,一直没有怀孕。周潇肖是独生子,他出生的时候,父母都已经三十多岁。所以,他们特别盼望韩婕赶紧给他们生个孙子或者孙女。在婆婆的催促下,韩婕和周潇肖到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周潇肖精子成活率极低,不容易怀孕。
检查结果出来了,他们俩的生活成了苦海。周潇肖在母亲的监督下天天喝苦涩的中药;韩婕除了熬药,就是听婆婆叨唠:“什么是受孕期啊,吃什么东西容易怀孕啊!”一家人笼罩在要断子绝孙的阴影中,弄得韩婕和周潇肖感觉:他俩就是个造人的机器,不造出个一男半女的,就不配做人。他们的性生活变成了精密计算,严格执行的任务,变得索然无味。
韩婕负责的多功能厅,经常开大的重要会议。每逢这时,她就要在前一天晚上加班,布置会场。韩婕特别喜欢这种会议,只有这时,她才能从婆婆那射入骨髓的目光中逃离出来,得到稍微的歇息。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韩婕躺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大会筹备组就要过来布置会场了。挂条幅,摆鲜花,又得一通忙活。她顺手拿起刚从员工宿舍拿的一份杂志翻看着。一篇故事吸引了她,她认真的往下看,不禁心中一动:“我要是......”
故事讲得是:上海的一家人,独生儿子不能生育。婆婆瞒着儿子,跟儿媳妇商量,“借种”。儿媳妇拗不过婆婆,勉强地答应了。婆婆给乡下老家的侄子打电话,让他来上海......
一股燥热从韩婕心底涌出,流遍了全身。她为刚才闪过的荒唐念头害臊,臊得浑身冒汗。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妈妈来的:“喂,小婕,我刚才听你妹妹说:‘你婆婆新得了一笔钱。’你打算怎么用啊?”
妈妈的声音太大,震的韩婕耳膜直响。她不耐烦的回答:“嗨,就五十万,能干什么啊!”
“买房啊,让他们再添上点,给你们买房!”
“买什么房啊,那么大的复式住着,挺宽敞的。”
“诶哟,傻闺女,你……”
“算了,我忙着那,明天再说!”韩婕挂了妈妈的电话。她知道妈妈一提起房子就没完。
韩婕的爸妈都是在棚户区长大的,是化工厂工人的后代。68年初中毕业,一块去了黑龙江。她们在那里相爱结婚,生了韩婕和小韩婕两岁的妹妹,韩雪。
韩婕3岁的时候,爸妈回城。爸爸顶替了爷爷,到化工厂上班;妈妈进了街道办的小服装工厂。一家四口生活拮据,但也快乐。
刚回北京的时候,他们一直挤住在爷爷家。爷爷家最早是单位分的一间半平房。随着孩子们的逐渐长大、结婚,叔叔们就在房子旁边又接出两间。
大姑结婚走了,二叔二婶住一间,爸妈带着妹妹住一间,小叔住那小半间,韩婕和爷爷奶奶住一间。
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屋檐下,成天的吵吵嚷嚷。孩子们觉得挺热闹,大人们烦得要死。小婶的脸总是阴转多云,很少晴天。妈妈大着嗓门呼来唤去的使唤着爸爸,实际上是在发泄对家人的不满,对生活的抱怨。
韩婕8岁的时候,单位给爸爸分了一间平房,也是在棚户区。妈妈高兴的两宿没睡着,盘算着,怎么在平房旁边接出一间;让爸爸做什么样的家具;怎么布置房间……
韩婕的爸妈至今还住在那里;那个肮脏的棚户区。
韩婕对棚户区的印象,就是肮脏。棚户区的房子像学校开大会时学生们的队列。一排6户,排和排之间是小马路。韩婕的家在边上,紧靠着马路。
人们懒了就顺便把脏水泼到路上,有时候还有垃圾。冬天那些脏水就结成了冰,越结越厚。越厚,人们越泼。
人们的效仿能力太强了,特别是占便宜的时候,强的可怕。街坊们认为往路上泼水、倒垃圾,也是占便宜。毕竟寒风刺骨,谁也不愿意多走一步。
开春的时候,冰水融化,脏水流得到处都是,甚至流到家门口。人们就用煤灰、渣土挡在路两边。把砖头,瓦块放到路上,垫着走路。
韩婕还特别讨厌那里的厕所。早晨人们排着队上厕所,排队的人们捂着鼻子,津津有味的嚼着东家长西家短的舌头。
上厕所,冬天,西北风刺的屁股长皴;夏天,蚊子叮的屁股全是包;还有嗡嗡乱叫的苍蝇;满处爬的蛆……
韩婕也特别不喜欢棚户区的夏天。棚户区的夏天,到处是苍蝇和蚊子。白天睡觉,苍蝇在你脸上叮;晚上蚊子早早的就把你逼进蚊帐。也不知怎么,蚊子专咬韩婕,韩雪就没事。妈妈常用手指点戳着韩婕,笑道:“你啊,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其实,妈妈比韩婕还讨厌棚户区,她天天的盼着拆迁,盼得头发都白了!
韩婕清楚妈妈当初同意她和周潇肖的婚事,喜欢周潇肖是其次,看上了周潇肖家的大房子,才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