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训骐 | 吾家有女初长成文学百花园首届全国大奖赛】( 118)
曾训骐,中国辞赋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社科院特约研究员,大型文学期刊《西南作家》杂志主编。
吾家有女初长成
最近这十年,我最大的收获,不在于自己从一个县城搬家到省城定居;不在于自己从一个业余作家,成长为一个专业作家;而在于女儿曾潇然渐渐长大,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
女儿是我生命的再现,是家族血脉的延续。
吾家有女,生活便充满无限的欢乐;吾家有女,人生便有了奋斗的目标。
我家世代书香,从我的父母开始,到我、到我的侄女,我家连续三代都是教师。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女儿从小就对读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记得,大约是女儿1岁多一点的时候。那时我还在一所省级重点中学教书。一天,我带着女儿在家属区校门口玩。校门有两个大的石狮子,一大片菊花。我正在欣赏西下的夕阳,一个童声从我的背后传来:“花落知多少哇!”
回头一看,女儿正背着双手,看着那一片菊花,小大人似的一边吟诗,一边点头。我对此感到十分的不解:我没有教她这首诗啊,她怎么会了?问女儿,她说不太清楚;回到家一问,我那从教师岗位退休的母亲告诉我,是她教了孩子孟浩然的《春晓》。对女儿的记性,我不吃惊;孩子就是一张白白的纸,可以任由家长描画;而令我吃惊的是女儿居然能对景吟诗,而且能诗、景相配。身为教师和父亲,我非常兴奋。我从大脑的“诗库”中搜索出从《诗经》到唐诗的名篇佳句,然后按时代先后排序,亲手给孩子编辑了一本蒙学诗集,以后,有点空,就教女儿读诗。在我们所居住的那个小院,女儿银铃般的童声,便荡漾出一片诗的春天。
没想到,从此,女儿居然就那样一直喜欢诗词歌赋,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并喜欢上了写作。在她高三那一年,女儿加入了内江市作家协会,成为当年最年轻的市作协会员。山西的《青少年日记》杂志为此对女儿作过一次专题报道,一下子发表了女儿的好几篇文章。记得,女儿的一位高中同学就曾经这样写道:“我惊诧于曾潇然居然能在脑子里装下上千首唐诗宋词!”高中毕业前夕,女儿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后不久,女儿如愿以偿考入大学。女儿虽然阴差阳错上了建筑大学的工程管理系而不是我所希望的大学中文系,但在文学上的爱好,给她的学习和工作带来了很多益处。在学校,她积极参加社会活动,演讲、写作、专业学习,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后浪前波,女儿的成才,成了我这十年最大的收获。
女儿生在大冬天的深夜,还没出生,我那已经65岁的母亲,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等女儿一降生,母亲就包裹好,从医院兴冲冲赶回家。
可能因为妻子是护士,长期上夜班,女儿也就自然地开始了她独特的“夜班”――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却咿哩哇啦,精神得很。妻子坐月子,我白天要上几个班的语文课,母亲自然承担起照顾小孙女的重任。更头疼的是,妻子身体素弱,没有奶水,我们也不愿意让女儿吃奶粉,而是专门给女儿弄“三合浆”――用花生、黄豆、核桃磨浆。我那时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学校分给我一幢烂木楼上的一间几个平米的房子。我买来一个简易的小钢磨,用螺丝固定在一张圆凳上。有时候我磨,更多的时候是老妈磨。一圈一圈,一次一次,小钢磨吱呀吱呀,女儿的粮食“三合浆”就这样磨出来了。然后是煮沸,保暖。等女儿饿的时候,随时都能喝上不冷不烫的“三合浆”。
就这样,女儿满月了,女儿咿呀学语了,女儿蹒跚学步了,女儿上学了……每每看到小孙女的点滴进步,母亲的脸上都荡漾起一片灿烂的微笑。而我的母亲,也就由65岁,而75岁,而85岁,日渐衰老了。等女儿考上大学,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女儿每次打电话,首先问候的,是她的老祖母;寒暑假,女儿每次回到家,必得首先跑去祖母的卧室看望她。每一次,女儿都拉着祖母的手,久久不愿意放下。如果祖母生病,女儿会放弃一切的休闲和娱乐,静静地陪伴。我因为忙于工作,在母亲的晚年,很少陪她说话,这成了我此生莫大的遗憾;而女儿在家的日子,或许,多多少少减轻了我内心的惭愧。
母亲最后的日子,已神志不清,但仍然紧紧拉着我和女儿的手。或许,母亲是要用无声的语言告诉我,好好照顾女儿,让她幸福、让她快乐?在母亲弥留的时候,女儿急冲冲从相馆取回祖母的大彩照。女儿甫到,我那87岁高龄的母亲即溘然长逝。
母亲逝世后,亲朋好友来吊唁的很多。当时,我的另外几个侄儿、侄女远在广州、深圳、江油、遂宁、威远,母亲的孙子辈就只有女儿一个人在家。那时,人来人往,千头万绪。等我的几个侄儿、侄女回到家,女儿又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为祖母守灵,给吊唁的亲朋叩头,按照分工的安排,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一直到送祖母火化、下葬。我真的没想到,女儿竟表现出平时看不出的井井有条、规范有礼。
人世代谢,自然之理。但母亲的逝世,成了我这十年最大的遗憾;只有女儿的成长,让我内心稍安。
我的侄女曾瑛和我一样,是大学中文系毕业,而且和我师出同门,也擅长写作。我曾经开玩笑,如果曾潇然以后也从事写作,那我们一家以后很可能像“老苏、大苏、小苏”一样,也来个“老曾、大曾、小曾”。
高考那年,一直喜欢文学和英语的女儿,自己选择了工科的建筑大学工程管理系。身为语文教师,我其实非常希望女儿能填报中文系或者外语系。在女儿很小的时候,我就萌发了要把她培养成作家的想法。但现在女儿大了,她对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考虑。理智告诉我,“父亲的权威”在这里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在女儿的选择面前,我只能保持沉默,并言不由衷地投赞成票。等女儿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我告诫女儿,志愿既然是自己所选,那么,以后学习的困难,工作的艰辛,也得自己承担。看着我严肃的样子,女儿咬着嘴唇,没出声,但点了点头。我知道,在大学专业的选择上,我不能过多地干预她的选择。虽然我的心里充满失落,但看到女儿茁壮成长,我还是很欣慰的。
上大学后,女儿各方面表现突出,和老师、同学的关系处得也很不错。每次看到她的喜报,我的心里都充满无限的甜蜜。
女儿的几次大学实习,都是自己联系的。由于专业的要求,女儿去到建筑工地,大热天和工人一样上工、下工,走遍工地的每一个角落,熟悉工程的每一个环节。短短一个月,女儿白皙的皮肤,变成了褐色,似乎才从遥远的非洲回来。回到家,让疼爱她的老祖母眼泪直掉。而女儿总是对老祖母说:“没什么,我喜欢我的专业,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和累。”
等女儿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们的生活又变得简单起来。因为,在我母亲逝世后,我们举家搬到成都,入住我们新买的电梯公寓。妻子在一家医院上班,我成了真正的专业作家。女儿所在的项目离我们的住家有点远。几乎每天,女儿都是很早就出门;晚上,接近8点才能回家。从前一家人围桌而坐、谈笑风生的情景,对我们而言,已经成了一种奢侈。女儿在她的QQ空间中写道:“每天,窗外小鸟嘤嘤,一天心情大好。”
女儿的心态很平和,很健康,工作上很有上进心,也很能干,很快从公司几千人的海选中脱颖而出,成了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她还参加各种证书的考试,受到领导器重、同事的尊重。
今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和我的叔叔、婶娘、哥哥、姐姐、侄儿、侄女,一家三代围着电视机,看女儿参加主持的公司大型文艺晚会,大家都不由得感慨万端。
前两天,是父亲节。对这些洋节,我一贯没有放在心上,几乎记不住。晚上,正当我在灯下赶写文章的时候,女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我的卧室,将一束石斛兰送给了我。一支支石斛兰粗如中指,叶如竹叶花葶,从叶腋抽出,每葶有花七八朵,每花6瓣,四面散开,花瓣边的紫色和瓣心的白色相互映衬,在灯光下煞是好看。女儿还递给我一个红包,说:“祝爸爸父亲节快乐!”然后羞涩地回她的卧室去了。
看到女儿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常前行,我觉得,我这半生的努力没有白费。
岁月的风沙在我的额头刻上深深的印痕,可女儿的成长,带给我的却是无限的欢乐!
吾家有女,我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