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涛小小说】余火
余火
文|刘卫涛
我们村里有个叫一面坡的地方,坡底住着独独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听说祖上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人丁兴旺,因此才留下了屋后边这几百亩大的林子,还有房前屋后的田地。可不知什么原因,到了唐继民这一辈,就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大小十几间土瓦房,艰难地过活着。
我想他或许是因为寂寞吧,每有人从他房前屋后经过,他总是缠着人家说些闲话。而他的话老是些是非话:说谁谁又在谁家坡里砍柴啦;谁谁又偷挖谁家种的红薯啦;要不就是谁谁家的孩子放牛不操心,将谁家的庄稼糟蹋了一大片啦;总之,他要是遇到个人,总要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上一大堆。有的人听了,笑笑不在乎的样子。有的人却因为此话,和人家结怨好几年。厉害点地,曾经当面找他对质,唐继民却畏畏琐琐不敢承认。时间久了,他的门上三月半年都不曾有人串门。
我小的时候,经常会偷偷跑到一面坡上去偷挖草药,偷打树籽,来为自己勤工俭学,因此也没少挨过唐继民的骂。可母亲说,他这人其实是个好人。说我们小的时候,只要在他家附近地里劳动的时候,我们那时侯都小,肚子肯饿,唐继民经常给我们泡糖水泡馍吃呢。
听母亲还说,他曾经收留过一个女人,可惜的是,这个女人并没有给他生过一男半女,后来连人也了无踪影。唐继民曾经卖了粮食和牲口,到外面寻找了很长时间,可他又不识字,自己能回来都是他的造化了。
前些年春节的时候,还能看见他买了红纸过来,找村里的教书先生给写春联,可因为他不识字,老是将牛圈上的对联贴到了上房门上,又将上房的对联贴到了牛圈上,惹了很多笑话,这些年也不见他贴春联了。
那一年冬天,从城里退休的一位干部,想要落叶归根,看中了唐继民一面坡上的几棵大柏树,说是想给自己做一副寿材,自己百年之后就葬在自己老家。叫木匠去看了之后,说是能做一副八大圆(八块板)的上好棺材。经人给唐继民说和三千元卖了。
后来消息不径而走,经常有人来和唐继民商量要买他坡里余下的几棵大柏树,都被唐继民给拒绝了。他说,那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棺材板。然而,不久后,就听见了唐继民在一面坡顶上骂人,骂了整整一个早上,嗓子都哑了,说是有人将两棵最大的柏树给盗伐了。后来唐继民花钱买了只狼狗,就拴在那一窝柏树上,可谁知那只狼狗却老是夹着尾巴,见人吓得不敢走声,哪里还敢咬人。不久,还死了。
前年冬天,村里来了一些木材贩子,专门给煤矿上买顶柱。这些年,村里人都盖了平房,木料没人要了,因此村里家家户户将自己房前屋后坡上坡下能卖的木料都卖了。可唐继民年龄大了,砍不动也拿不动了。最后,有人提出找人给砍,给拿,他只要站在车前点数拿钱就行,卖的钱,对半分,唐继民答应了。反正一面坡上的木料多的是。
那是唐继民发的最大的一笔财。最后,除了那些砍树人得的钱,到唐继民手里的是两万四千元。
不长时间,唐继民又说些是非话,谁谁又在他家门口转悠,不是想偷他的钱就是想砍他的棺材板。不管他怎么说,人家都知道他的毛病,谁也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一个刮风的夜里,唐继民一面坡上的最后几棵柏树也被人偷走了。
那一段时间,并没有听到唐继民骂的多厉害,只见他经常找人给他捎买顺气丸,他说自己胸口疼得厉害。
正月还没有完,就见村里有警车转悠,后来才知道是有人举报了滥砍滥伐,警察来调查了。起初有人不服,认为自己砍自己的树不犯法,可后来有的人就被罚了款,有的人还被拘留了。这时候,有人给唐继民说了,说就你砍的最多,少说都得坐几年,还不赶紧跑。
唐继民跑了。他跑的第三天夜里,一面坡上起了一场大火,将整个林子烧了个精光。连同他的几间土房家什烧的一点不剩。
直到现在,都没见唐继民回来过,也没人知道他的死活。
(注:原文发表于2015年7月27日株洲晚报)
作者
刘卫涛,男,生于1976年。(华商报签约作家)(陕西省作协会员)(“六年西风杯”全国散文大赛年度十强)作品散见《杂文选刊》《少年月刊》《华商报》《洛阳日报》《茂名日报》《天水日报》《天池小小说》《金山》《陕西文学界》《文化艺术报》《思维与智慧》《西安晚报》《青年文摘》《贵州日报》《陕西工人报》《教师报》《渤海早报》等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一百五十余篇,数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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