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作：分享一点作文教学的心得

文/陆生作

搞作文教学，最好还是读一点哲学。

哲学是一个重要的基础。

比如，我们教作文，总是讲观察。我们所讲的这个观察，基本上就是测量，就是数据化的东西，本质上还是来源于西方的宇宙是数。就像我们吃的面包，怎么做出来，面粉多少克，水多少克，酵母多少克，都是定量的，数据化标准化的，所以肯德基到哪吃都是一个味道。

但，我们的中餐，比如炒菜，就不是这样的，全凭大厨掌勺，放糖若干，放盐少许，用文火炖，尽管也有配方，但凭的是经验，“若干”是多少，“少许”是多少，“文火”是怎么样的火，都是感觉，不是量化的，是在长期的实践中积累出来的经验。所以，即使同一个牌子的连锁餐馆，同一道菜，因为厨师的不一样，味道也会有差异。

当然，我们现在也在追求数字化，包括语文的阅读与写作，也在尝试量化，可视可测量。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回头看我们中国的哲学基础，宇宙不是数，宇宙是气，一气（炁）周流，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天人合一。像中医把脉，靠的是老中医的感觉，并不是验血、做CT这样的数据测量。

观察是测量，这样的数据化，当然很重要，写个说明文什么的——比如包装袋上的成分表，这就是非线性的说明文啊；比如写个实验报告，当然需要准确的数字。

但是，我们写作文，小说、散文、诗词等，如果靠观察测量，张三李四的观察测量有什么区别？没区别。实验的准确，就在于别人可以重复验证实验结果。

可写作文能这样吗？我们抬头看天，我写的《星空》跟你写的《星空》是一个样子的，还有必要写两篇吗？

看看梵高的笔下的星空，看看李白笔下的黄河之水天上来、疑是银河落九天、燕山雪花大如席，——我们以浪漫、夸张去解释，真的准确吗？其实未必合适。梵高与李白这样表达，实在不是他们测量的观察，不是他们运用头脑智商的结果，而是他们的心灵对事物的感受，是生命情感的体验。

所以，我们在教学生作文的时候，不应该全部用理性，更要好好用感性。每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没有标准答案。激发学生的感觉，尊重学生在文字中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感觉，不要用某个标准去一刀切，不要轻易以自己的经验去否定学生的感觉。

现在不少作文指导书，就是这么在量化的，在作文的评价体系中，或说得分点，看起来是明确学生作文努力的方向，其实只是按照配方照猫画虎，并不是表达作者的感受情感，而是为作文去作文而已，目标是得分，不是由心而发。这实在是一种理性的作文，功利化的作文，数字化的作文，而非抒情的作文、感性的作文。学生在这样条条框框的要求下，其实眼前往往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借李清照的词：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眉头是头脑的理性的，心头才是感觉的情感的。

西方，宇宙是数；中国，宇宙是气。基于这起点的差异，所以，我们做作文教学应该做到头脑有数账、心里有感觉。这也是我推崇杭州徐启贤老师的文学写作的原因。

身临其境，打开感官，表演，所感觉到的世界一定是心理场——对物理境的变形。就像一段音乐，拆分开来，不过几个音符而已，但连在一起，一加一大于二，是一种感觉，是合奏的效果，是一种生命情感的体验，并不是理性的思考，不似西药中某个有效成分的作用。诗人说“我的心连着他的心”，并不是真连着。小朋友说“冰融化了是水”，这是对的；但另外一个小朋友说“冰融化了是春天”，这也是对的，且更有感觉。

观察，我们已经强调很多很多了。哪怕微观世界，我们都有器具去观察了。但观察了，并不一定能写出好的作文来。太多同学写出来的作文是不走心的，是头脑控制下的硬邦邦冷冰冰的组合，缺少的是自己的情感的体验。我们是一个人，不是一架机器啊，我们有心灵的。

所以，观察有了，我们无时不刻不在观察，再讲点逻辑，更重要的是自己独特的生命情感体验。曾有老前辈跟我讲：文学创作，当然可以讲想象、逻辑、语法、修辞等很多很多，但如果只讲两个字的话，那就是情感。

一个头脑很好的人，会令我们佩服。而令我们感动的，打动我们的，一定不是头脑里精妙的计算，而是生命的情感，共鸣了。

分享到此结束。我们作文教学的追求，运用头脑，感受心跳，目标总在培养独立成熟的读写者，一撇一捺的完整的人，不仅在头脑，更在心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