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有爱不觉天涯远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有爱不觉天涯远，即使两重天！

有爱不觉天涯远

文‖张亚凌

我泪流满面地搂着瘫坐在床上的枯瘦的母亲喃喃自语：“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突然老了？我就知道，你只是干活干累了，瞌睡得想迷瞪一会儿……”母亲疲惫的脸上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我道：“妈不会老的，妈咋舍得下我娃？舍不下，你还要妈照顾哩。”

母女相拥以泪浇面，只是午夜的一场梦，醒来，泪湿枕巾，——母亲已经彻彻底底地走了！

总以为属于母亲的日子很多很多，总以为和她顶嘴她不会计较，总以为行孝尽孝是忙碌之后的闲暇！可千呼万唤万唤千呼，仅仅隔着冰棺那层玻璃，仅仅隔着一层遮脸的蓝布，却已天人两隔！

妈——，我呼你唤你，我喊着嚷着，您却不再嗔怪我的冒失，只是沉浸在您自己的世界里，您从来没有这般自私！

是的，有多少日子，我们原本可以一起在追忆往事中亲近彼此，可任性而固执的我总在不经意间将您拒绝并深深伤害：

您说，我和你大那时候忙得顾不上你们兄妹的学习，你们照样争气得个个考上大学。我却绷着脸说，咱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不好好学习还有啥出路？您又笑着说，你和你哥都懂事，不要妈太操心……我没好气地接了句，你就只会操那几亩地的心，其他事谁敢指望你操心？

总是这样顶撞您，而您，只是笑笑就不再言语。于是，母女相伴的时间多是沉默。沉默中，中风后已半身不遂的您独自艰难地用一只手给任性的女儿准备饭菜、整理房间。

去天堂的路遥远而寂寞，给您带什么好？您不喜欢串门闲聊，连麻将也没摸过，只是喜欢做零零碎碎的家务，我却不至于、不至于将您没有纳完的鞋底带上？

娘家娘家，有娘才有家，从您独自踏上天堂路的那一刻，我将如浮萍般无依地飘荡！

我是您唯一的女儿，到底对您了解多少？扪心自问，竟是一无所知：

您爱吃什么？您老说“我啥都不爱吃”，总是将大家吃剩的倒在一起，汤汤水水连吃带喝就下了肚子。

您爱穿什么？您总说“穿衣服就是为了遮体”，儿子退下的宽大的蓝裤子，女儿厌弃了的艳丽衬衫，您都可以着身。

我却真真切切地知道您热衷于“迷信”。

还记得那次我梦到自己的牙齿松动了，就给您打了个电话。“夜梦不祥，画到南墙，太阳一照，变为吉祥。”听了我的梦，您赶忙给我说着破解的方法，“妈没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自家注意身体，把娃照顾好。对了，今儿个出门就少说些话，免得和人磕磕绊绊……”叮咛起来您就没完没了。

中午，我就接到了您的电话。“好了，没事了。”听得出您声音里的高兴劲，“今日个天气不太好，太阳出来迟。我让你大把我挪到南墙下，给你画符消灾了。你忙，妈挂了。”

过后我才知道，也就是那次，院子里的积雪没有化开，我大把您往墙根下挪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摔得您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日子。过后，您却笑着打趣，“老胳膊老腿，零件都不好使唤了，摔一摔筋骨就活动开了”。

妈，您身体一直不好，离不开降压药，我就想着给您带点。村里的老人们不让，她们说您到那边就没病了，带上药就病不离身了。我想把拐杖给您带上，她们也不让，说带上拐杖到了那边还是病身子。那么真如她们所说，您现在是完全好了？活动自如不再被胸闷气短困扰了？

入冬了，今年的冬天即使冻破石头我也不会担心了。每年冬天让我牵肠挂肚的就是您，您的冬天是一日一日地“熬”着过。

妈，天堂一定是鲜花簇拥四季如春吧？想我了，就托梦给我。若干年后，我们母女再次相逢，您会认出女儿吗？那时的我一定“尘满面，鬓如霜”，您会不会“纵使相逢应不识”？

有爱不觉天涯远，即使两重天！我相信，只要我抬头，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一定是您对女儿难舍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