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走出童年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随笔
我的童年不很快乐,或者说 “很不快乐”,源于眼睛过毒,心思过细。
走出童年
文∕张亚凌
一个孩子童年的幸福在于蛮不讲理为所欲为地撒欢,在于明知不对反倒执念地不放弃,在于全世界似乎都缩在自己的小掌心。有这种认识时,我已二十八岁且成了妈妈。我的童年不很快乐,或者说“很不快乐”,源于眼睛过毒,心思过细。
三叔三婶大约属于大家眼里的疯癫之人,没有人将他们当做可以交流的对象,只当可以训斥的活物。大人们说话时,倘若三叔或三婶凑在一旁,没有人会让座,脸上膨胀着赤裸裸的厌烦。时间再久点,终于忍不住了,一定有人会说,出去出去,呆在这里绊得人眼睫毛疼。连四叔五叔爷爷奶奶也会如此训斥,其他人,就不用说了。三叔三婶的儿子建峰,也是心智有问题的,同他的父母一样到处不被人待见。
只有母亲的心像打麦场,啥都装得下,不挤兑任何人,包括三叔一家。只不过小小的我,见了三叔一家人,绝对亲近不起来,却不是讨厌,只觉得可怜。
“爷爷奶奶也见不得三叔。”夏夜,很突然地,年幼的我竟然与母亲扯起这个话题。她静默了一会儿,说人心就那样。“奶奶看邻家的胖墩,后院的鸡,脸都比看三叔好看。”或许母亲也吃惊于小小的我竟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她看着我,神情不知是惶恐还是欣慰,摸着我的头说,小孩子家,不要多想。临了又说,你不那样就行。“我……”我顿了一下,坦白又无奈地说,“也不喜欢三叔家的人。”母亲叹了口气又道,人,就那样,不管不帮还看不起。
不知啥原因,储存在童年记忆里的,似乎多是灰色的,郁闷的。
巷子东头的疯婆婆,缺牙漏气的嘴巴整天絮絮叨叨,可真的没人听她说什么,除了无聊的孩子逗她取乐。南巷里有个脑子不灵光的瓜女子,不言不语到处瞎跑,被村里无赖明目张胆地戏耍。包括我那人见人烦的可怜的三叔一家,走到哪里都像瘟神,人人躲避。碍于母亲的威慑,我每次必须叫“三叔”。可更像悄然自语,只有口型没有声音。小小的我,跟三叔那比我小两三岁的儿子没有说过话,仿佛傻气能传染,一说话我也就成了他那样的人。
奇怪的是,母亲将哥哥小了的衣服送给三叔的儿子穿时,我心里会莫名地难受,甚至为哥哥曾穿过那件衣服而伤心。
童年的我,也算个木讷的孩子,不言不语,想法都在心里密密麻麻地滋生,蓬蓬勃勃地生长,而后起起落落地泛滥着。
一次,我独自从十几里外的小姨家跑了回来。出现在母亲面前时她吓了一跳,我前天才哭着闹着要呆在亲戚家,咋就跑回来了?母亲再问,我只是说呆够了,想回来了。其实是小姨家的那个奶奶在门口跟别人扯家常,说了句“家里爱来人,馍馍吃得快,泼烦得很”,刚好我就在旁边玩。转身,不吭一声,收拾了自己拿的衣服,就跑回家了。
被人家多嫌了,还能没皮没脸地呆着?小小的我,那时七八岁,已经知道看人眉高眼低了。
母亲后来影影乎乎感觉到了什么,追问我是不是谁说什么话了,我沉着的脸肯定了她的猜想。母亲说,小孩子家家的,没皮没脸才好,心思太多,长不高的。亲人的舌头有毒,母亲的话导致我四十多年后还只是一米五。
在很小的时候吧,我似乎就知道避免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人不舒服。小心地察言观色,以至于母亲感慨道,这娃,在咱自己家里还把自己当客人?
今天的我,不会瞧不起智障者,可真的难以有饱满的悲悯情怀去实实在在地拥抱她们,甚至都不忍直面。这是不是源于小时候长期关注三叔一家留下的阴影?或者看着那些可怜的需要帮助的村人反倒被戏弄而留下的伤痕?今天的我,依旧很在乎别人的目光,在别人的目光里悄悄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理,——哪怕已经强大到可以忽略别人的目光。这是不是源于童年的我过于小心过于敏感?还是眼毒心细怕伤人更怕伤己?
当我感慨“童年的影响太强大了”时,我已经成为一个小男孩的妈妈了。而后,我一直努力地反着自己的童年来引导我的孩子:我在竭力走出自己的童年,自然也绝对不允许那个不怎么明快的童年影响到另一个小孩的向阳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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