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第31一一45条解读
(31)太陽病,項背强几几,無汗惡風者,葛根湯主之。
葛根湯方
葛根四两 麻黄三两(去节) 桂枝二两(去皮) 生薑三两(切) 甘草二两(炙) 芍药二两 大棗十二枚(擘)
右七味,以水一斗,先煮葛根麻黄减二升,去白沫,内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餘如桂枝法將息及禁忌,诸湯皆仿此。
此論太阳表实兼项背强几几之治法也。风寒之邪过盛,则束缚太阳之气,肌表腠理为之闭塞,气血经脉凝滞不利,故不仅恶寒无汗,且兼项背强直板结,如绉鸟之几几。仲师于桂枝汤中加葛根四两为君,合桂枝以起脾气而发肌理之汗,并入麻黄协桂枝以发皮毛之邪,
(32)太陽與陽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
此論太阳、阳明两气合病而下利之证治也。太阳与阳明相毗邻,太阳之气行于头项背闾,阳明之气行于胸中胃肠,邪之感于人也,每易兼而感之,故外感病常有太阳与阳明合病者。邪干太阳则营卫不和,而外见发热恶寒,头痛项强,邪干阳明则清气下陷,而内见下利,此内外兼病也,故当内外并治。葛根汤以桂枝汤调和营卫而解太阳之表,君轻扬升发之葛根入阳明,鼓舞清气以上行,且兼入太阴助桂枝以发汗驱邪,邪气去而清气升,则下利必止。
(33)太陽與陽明合病,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
葛根加半夏湯方
葛根四两 麻黄三两(去节) 甘草二两(炙) 芍藥二两 桂枝二两(去皮) 生薑二两(切) 半夏半升(洗) 大棗十二枚(擘)
右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白沫,内诸藥,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
此承上文论太阳阳明合病而兼不利但呕之证治也。邪干太阳之气,则病太阳之表。邪干阳明之气,其迫于肠道,则清气下陷而为下利,以葛根汤主之;若迫于胃,则浊气上逆而为呕,故于葛根汤中加半夏以化痰下气,降逆止呕也。
风寒疏散,肌肉解利,筋脉舒润,则项背自柔也。
34)太陽病,桂枝證,醫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連湯主之。
葛根黄芩黄連湯方
葛根半斤 甘草二两(炙) 黄芩三两 黄連三两
右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减二升,内诸药,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此論表病误下,致邪陷阳明而利遂不止之变证证治也。太阳病,桂枝证者,发热,恶寒,头项强痛,自汗出,脉浮缓之中风证也。太阳中风,治宜桂枝汤,而反用下法,下之则虚阳明之气,表热即易乘虚内陷阳明而为协热利。若下利而脉促者,是阳明之正气虽伤而尚能奋起抗邪于外,邪尚居表,可仍以桂枝汤治之;若下利見喘而汗出者,则是邪已内陷,下迫于肠,上迫于肺,治当以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
葛根为阳明之药,辛甘性平而轻扬升发,外走表分而解肌发汗,内入脾胃而升清止泻,黄芩、黄连,味苦性寒,泄热燥湿,厚肠止利,更以甘草和诸药而安中气,两解表里也。
(35)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黄湯主之。
麻黄湯方
麻黄三两去节 桂枝二两去皮 甘草一两炙 杏仁七十个去皮尖。
右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歠粥。餘如桂枝法將息。
此乃論太阳病伤寒证之正治法也。太阳之气病,头痛、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诸证,乃邪搏太阳之本气,寒凝周体,气血郁闭而然,寒凝气闭,腠理紧缩,气壅于肺,故气急而喘,发热者,正邪剧争之象,此后人所谓麻黄八证者是也。
伤寒一病,要在寒邪外束太阳之气,太阳之气郁勃而腠理闭塞,故见证如斯。治之者非开启腠理不足以逐邪外出,非大发其汗,不足以宣通通体气机,故以麻黄汤主之。麻黄生处冬不积雪,其性之升散温热可知,其味辛开而苦降,最擅开毛孔,启腠理,通九窍,调血脉,祛风寒,故重用三两以为君;桂枝禀阳春生生之气,气薄而升浮,功擅温经通脉,解肌發汗,与麻黄相伍,一以启大门,一以启二门,使邪之出路畅通,合力而驱逐之,冀其无可遁留,故用二两以为臣;杏仁则辛以开郁气,苦以降逆气,甘以缓邪气,温以散寒气,功擅宣肺利气,除风散寒,而以为使;甘草则通行十二经,补脾胃之不足而资汗源,和调诸药而缓病势,故以为佐;煎汤入腹,则气弥周体,力达毫毛,虽因重沉沉,可一汗而愈也。
(36)太陽與陽明合病,喘而胸满者,不可下,宜麻黄湯。
此亦承上文论太阳阳明合病,喘而胸满者之证治也。太阳之气主一身之大表,邪干太阳之气则表气不通,则里气上逆。阳明之气出于胸中,邪干阳明,则胸中之气为邪所遏,气机不利,肺失宣降,气郁而上贲,故为喘而胸满也。此邪气外闭太阳之表,内阻阳明胸中之气,非邪结阳明胃肠之实,故不可下也。治宜麻黄汤者,表气开则肺气利,气机畅则喘满已。所以然者,以太阳之气主表而肺则司皮毛之开合也。
(37)太陽病,十日已去,脉浮细而嗜卧者,外已解也。设胸满脇痛者,与小柴胡湯,脉但浮者,与麻黄湯。
太阳病历经十日,或其已愈,或其病转他气,或仍居太阳不解,皆当视其情而处之。倘脉浮细而嗜卧者,是脉静身凉,邪去病解,正气修复之象,静养以待之可也;倘见胸胁满痛,是邪窜少阳之分,枢机不利所致,治之自当与小柴胡汤以疏理气机;倘脉仍见浮,头身疼痛,寒热,呕逆,诸征仍在,则是邪仍逗留太阳之分,未未出太阳之疆,故仍当与麻黄汤以开凑发汗,解表驱邪也。仲师于此告示后学,麻黄汤之用不可拘于日时远近,有斯证则当用斯药也。
(38)太陽中風,脉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湯主之。若脉微弱,汗出惡風者,不可服,服之则厥逆,筋惕肉瞤,此为逆也。
大青龙者,六神之首,专司兴云致雨也,故以名之。
此再論大青龍之用也。
此曰伤寒,亦言邪傷太阳之气,非“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之“伤寒”。
脉浮缓,与上文脉浮紧对举而言,谓感邪稍轻者也;身不疼,但重,是补叙病因虽一,而证有差异也;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谓邪正相争,有进有退,邪胜则身重,正胜则转轻,以辨此仍为表有风寒,里有郁热之太阳病,非少阴病之身重无轻时也。
证稍不同,因机无二,经曰:火郁发之,故亦以大青龙汤发越其郁阳也。
小青龍湯方
麻黄(去節) 芍藥 细辛 乾薑 甘草(炙) 桂枝(去皮) 各三两 五味子半升 半夏(洗)半升
右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若渴,去半夏,加栝樓根三两。若微利,去麻黄,加蕘花如雞子大,熬令赤色。若噎者,去麻黄,加附子一枚,炮。若小便不利,少腹满者,去麻黄,加茯苓四两。若喘,去麻黄,加杏仁半升,去皮尖。但蕘花不治利,麻黄主喘,今此語反之,疑非仲景語。
此論太阳外感兼里有水饮之治法也。
伤寒,表不解,言太阳之气为邪所伤之后,发热,恶寒,头痛,身痛诸证未得解除。心下有水气,言其人夙有痰水停宿于心下,仲师所曰心下者,乃指胃脘而言也。干呕,发热而咳,此为本文之着眼处,乃痰水停宿心下,上逆于肺之主证。痰水停宿于胃脘,胃气不得下降,则上逆而干呕;邪侵太阳,太阳之气与之相争,则见发热;肺为娇藏,虚静而宁,外有风寒之侵袭,内有痰水之停宿,则肺失虚静,必发为咳,所谓形寒饮冷则伤肺也。或渴者,痰水停宿,不能化津以滋润藏腑也。或利者,水气不化,下趋肠道而泻也。或噎者,痰水之气由胃脘而上逆也。或小便不利者,痰水上干,肺气不宣,水道不畅,膀胱气化不利也。少腹满者,膀胱之水气蓄而不行也。或喘者,痰水上逆之甚也。此等或然证,皆痰水之气上逆下趋,四外泛滥之所致,故以小青龙汤以治之。
小青龙汤,为麻黄汤去杏仁,加干姜,细辛,五味子,半夏,芍药而成。仲师以麻黄、桂枝开启腠理之毛窍,解散太阳之表邪,以畅肺气之通路;以大辛大热之干姜,健脾气,燥脾湿,祛藏腑之沉寒痼冷,以断痰水之来源;以辛窜宣散之细辛,散风寒,温肺气,以行停宿之水气;以体滑性燥,能走能散,能燥能润之半夏,开郁降逆,和胃健脾,以燥化心下之痰水;以甘温味全之五味子温肾阳,补五藏,以敛涣散之肺气,以酸寒收敛之芍药,安脾肺,固腠理,以监麻桂之峻散。姜、辛、味、夏、芍,乃仲师温化痰饮之秘药,入麻黄汤中,如小青龙之翻江倒海,宣而散之,导而行之,涤而化之,則寒束饮停者,一鼓而去,表里两解,故名小青龙汤。
若渴者,去半夏之温燥,加栝樓根以生津润燥;若微利者,去发散开泻之麻黄,加白术培土制水以止利;若噎者,麻黄轻扬上浮,故去之,而加附子助阳化饮以制水气之上冲;若小便不利,少腹满者,亦去麻黄之上散,而加茯苓健脾化痰,导水下行以利尿除满;若喘者,再加杏仁宣肺降逆,下气行痰,协助麻黄以平喘。
此再論小青龙汤之用也。
本条系倒装文法,小青龙汤主之当在发热不渴句下。
外有风寒,内有水饮之人,虽咳喘发热,而口多不渴,以心下之水气乃阴邪也。倘服小青龙之后而见口渴,则为寒饮已化之征,此乃病愈之兆也。
此論虚人中风之宜用桂枝汤者。
太阳之气受邪後,体气壮实者,每多脉静不传,稍息即愈。若头项强痛,发热恶寒,体痛呕逆诸外证时久不解,则当视其脉如何,倘脉浮而弱,乃其人正气素虚,不能御邪外出之故也。虚人外感,不可峻汗,唯桂枝汤性柔气和,善能解肌发汗,故宜用之也。
桂枝汤之用甚广,由其加减变化者更不下数十方,故为伤寒一书之祖方,然其用亦有不宜者,以下则释桂枝汤之当禁用者也。
桂枝三两,去皮 芍药三两 甘草二两,炙 生薑三两,切 大枣十二枚,擘 厚朴二两,炙,去皮 杏仁五十枚,去皮尖
上七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
此论太阳表病误下致喘之变证证治也。
表病而用下法,邪欲乘虚内陷,正气拒之而邪不得入,故气逆而微喘也。治宜用桂枝汤以解在表之邪,加厚朴、杏子以下气降逆而平喘也。
此论表里俱病者当先解其外。
太阳之气为督济,外行于荣卫,内行于藏腑,病而表里俱兼之者,当先解其在表之邪,宜桂枝汤,不可先下,下之则表邪内陷,里病益剧。此仲师示人以表里俱病时之治疗大法也。
此再论太阳病表里先后之治法也。
太阳表病当汗,或汗不如法故病不为解,医者不察汗而不解之因,以为里实而复下之,幸其人正气沛然,不因攻下所伤,故脉仍浮而邪仍在太阳之表也。病既仍在太阳之表,正气又为汗下而伤,故宜桂枝汤再解其表最为适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