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诗坛选萃】阳坡牛诗歌十首
水中有婆娑之影
叶片的船只飘过来
分开水波的秋天
苇，用一只手臂
就喊出秋天的花白与高远
除了苇，谁还能
把秋天的思想，一语道破
除了芦花，以及岸上愤怒的棉
哪里还有什么秋天
蝉
我的情人，在柳枝上喊我
她呼出一生的香气，想叫停这个热烈的季节
后来的声音，愈加嘶哑
后来
似乎是哭了
——我这一生，能够听懂的
也就是这一组人间的悲歌
听雨
天空的厚度，淅沥的雨是穿不透的
没有星闪的雨夜，你看见了什么
听觉是一把柔软的尺子
量着雨丝的长度
三丈之内，心生薄凉
秋天就是这样，果子丰盈
又落雨不止
这些易逝的声音、流水
放在哪里，都令人担心
今夜，我极力地想
去秋的一场雨，或不期而遇
现在落到什么地方
秋分
一条河就分开了完整的秋天
我不妨这样描述它：
水湄收纳了镜子里的远天，云如鱼
荇菜从诗经飘了过来，就不愿远去了
水之南，光线从柿树上砸下来
点亮一树的红灯笼
我知道，两岸习惯提灯的人
一直走在黑夜的前面
从石拱桥向北，植物显然多了起来
我不曾数过
可想起芦栗，就想起抵心的甘甜
如今，一些知道报恩的东西，已鲜有种植
不是它们不想活了
是南面的风越来越少、越弱
比如秋分，此刻可以等分黑白
而身边的不少可贵的事物，已丢失许多早年的味觉
秋水
你用三千里月光，不如一瓢柔软的秋水
就可以，淹没一个忘记回家的人
每当我静下心来
在一面空的镜子里，找到一个瘦下来的自己
我会理解漂泊与荡漾，只是一瞬间的事
从心而论，一片叶子落到水面
它才知道高处的薄凉与空虚
而秋水，补上低处的不平与安静
从没有一处缺口
果子
谈及圆润与丰满
从一枚果子就找到答案
谁介意一枚落叶的走失
悬挂起的果子，也许是位置、面子、媚词
自有存在的道理
那些红润、橙黄或黑色的果子
一直不愿落下来
我是一个受过苦的人
我知道果浆的来历
我同时知道
空果子，是一场骗局
骆马湖夜色
落日最后一次跳动。磅礴而无回声
星子接过一些遥远的光芒
在湖面，布下璀璨的珠子
这里的秋天，是从湖心州上岸的
我来的时候秋天挂在岸边的朴树上
在苏北，只有乔木才能量出秋天的高远
就是说，骆马湖用尽柔情
极力把天空、飞鸟、月光揽入怀中
它的每一个眼神，都富含水性
这样的夜晚，你从湖泊的哪个侧面看过来
它都柔软如初
流沙
抵达。也许不是岸屿
比如一条时间的河
雨，一直下着
流沙从没有因为河道弯曲而不再流淌
泥沙、谎言、金子俱下的时光里
我是不是你穷尽一生在打捞、淘洗或救赎的人
过了险滩，开始回望
其实，我就站在你身后
没有一粒沙子，大过我眼里的遇见或重逢
现在，秋日来临
芦花初开
除缺流沙无声的部分
只有爱，一次次漫过我们的头顶
我是说，这样的人间
大片的芦花，一直在飞
荷塘
风吹过
捎走香气
阳光倾斜地穿过八月的缝隙
留下莲子移步的影子
躁动开始的时刻
我对蝉鸣产生了一些厌倦
我只相信，那些能够从荷叶上逃走的露珠
一定是去了自己的远方
野荞麦
这片白色花统领的坡地
只能属于野荞麦
没有野荞麦的秋天
是解释不透的
有一种白，来自喂养的内心
这可能已被人们遗忘了多年
坡地里长眠的人，就是荞麦救过命的人
荞麦花，墓地上的祭品
开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