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 我像一张开着新叶的枯枝
不该不写九月。
九月底去杭州出差,在跌宕起伏的情绪里挣扎,把月度回望的文章忘了干净,走到了十月中旬,猛然在今日的烈雨里,默默地拾起,默默地抚慰。
它仿佛是一位老朋友,也仿佛是一盅老酒,一截短烟。节奏缓缓流淌,我像一张开着新叶的枯枝。枯枝怎么会用“张”来诉说?——因为灵魂逐瞥见靠岸的星星灯火。
九月,还很热。直到十月,都很热。
我每天都会惆怅,这等秋燥,令我无法专注。我渐渐养成了一种看起来健康,但有一股不安气息的生活习惯。花大量的时候思考,毫无目的,痴迷于与未知的可能性对话,甚至听不见回想,甚至明明能感受到是一种对于时间的不尊重。不过,我总会慰藉自己:人需要允许自己有低谷。而我没有给自己期限,漫长的低谷期,悄悄成为全新的生活方式,演化在每一处细节之中。
我擅长谴责环境带给我的诸多困扰,内心永远正确。时不时会想起阳春四月。那个月份,是一段极其规整并高度苛刻的时光。我沉沦于给自己制定高标准的要求,并且一昧认定,我能精准达成,必当是一名出色的选手。
此时,不需要再谈论结果。既不性感也不感人,轻言放弃像毒品,上瘾只在一瞬间。
我们不停地哀叹人生之难,是不是有几成是因为自己不守契约?我是。至少我是。我必将自食其果。
九月去了很多趟杭州。即便其中有一趟,是和婷婷姐的旅行。我们途径了杭州,顺便非常巧合地途径了三春堂所处的和创园。
第一次抵达杭州的夜晚,这座城市喧嚣的基建工作,让我感到烦躁。
第二次抵达杭州的夜晚,下了很大很久的雨,晚餐里有熟醉蟹,好吃。
第三次抵达杭州的夜晚,婷婷姐带我吃了一顿桂语山房,逐渐暗下来的户外餐桌,我看不清新朋友的五官。
第四次抵达杭州的夜晚,我们在高速上吃麦当劳吃卤鸡爪,夜里饿了,但没有再补充,嘴里不停念叨我不配我不配。
长三角中的城市,连接上的紧密度在此时,充分侵袭了我,但它们之间的决然不同,也同样侵袭了我。
杭州多时髦,杭州多前进。
苏州多安然,苏州多温情。
如山如父亦温婉动人,如水如母并时而激荡。
不过,我还不适合多写杭州,毕竟我对它的熟悉还处在一种游客的姿态之上。即便面对苏州,我也不是画中之人,其中千奇其中百态,我尚在摸索和思维豢养。还能继续探索一座城市的脉络,这也是生活的本能,和对于生活的激情。
但我能顺手写遇到的一个杭州人。
九月的一天,天气晴不晴朗已经不记得,但我记得能在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里,愣是没有一刻是安静的。真是聒噪的两个人啊。对啊,仿佛是刚下学的小学生,不停分享今日所见所闻,观点一致盖个章,观点又一致再盖个章。我并不是一个擅长大量说话的一个人,但我们都可能是一个能够大量说话的那个人。
只要在路上,总会相遇。这则鸡汤说的应是这样的语境吧,从此多了一个朋友,多了一条路。
我需要特别交代一下大龙。从厦门特地为我带金包银的青春少年。他的牙齿太可爱了,我始终忘不掉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不怎么整齐但非常可爱的牙齿们。有且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他。
九月的那个下午,和他回味了所有在福建的岁月,迷人的亲近的,想念的势必的,都在一盏盏茶中分解。他乡遇故知,多谢千里迢迢的金包银。
九月九月,家乡福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一个月份。疫情的卷土重来,让我每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厦门的朋友们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核酸,我嘱咐父母一次又一次千万注意,然后我哀叹了一次又一次回家的计划又泡汤。
我想念家乡的山。想念父亲开着车带着我在山中转悠。想念忽远忽近的静谧和沉默中的喧嚣。想念妈妈的菜园和亲养的鸡鸭。想念早晨起来的一碗热腾腾白粥。想念侄女儿每一声热切的“姑姑”。
想念不会化成灰。
想念会落地成文,压印上浅墨,翻页成书。在晴天雨天台风天,见字如卿。
中秋节的夜晚,我在太湖边看着硕大的月亮缓缓升起,惊叹能够见识到如此动人的月,真真恩赐。夜越来越深,我和Angela姐姐躺在露台上,没有人想先行离开,我们都想更用力地拥抱这个夜晚。有些时刻,只需要有那么一刻拥有过,遗憾的情绪就会消失,人生富足圆满。
我从未拥有过这样的中秋节体验。当我身处异乡,全是保护的眼神。
九月最后一个夜晚,情绪波荡,在被窝里无声之中流了许多泪。在深夜之中懦弱地哭泣,仿佛是一种特权。但并不需要争取,需要时机。时机得当即肥厚,泪水决堤势难挡。
不要挡。
辛苦了,可以哭。受委屈,可以哭。突然想哭,可以哭。
醒来以后,是十月。
头发也清醒了。
双眼明亮,身手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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