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卷71 皇甫嵩朱儁列传第六十一
《后汉书》卷71 皇甫嵩朱儁列传第六十一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度辽将军规之兄子也。父节,雁门太守。嵩少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初举孝廉、茂才。《续汉书》曰:“举孝廉为郎中,迁霸陵、临汾令,以父丧遂去官。”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连辟,并不到。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
初,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良”或作“郎”。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首音式受反。符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号也。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中平元年(184年,灵帝17年,甲子年),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杨数万人,期会发于邺。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未及作乱,而张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于是车裂元义于洛阳。灵帝以周章下三公、司隶,使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掾属,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推考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为摽帜,帜音尺志反,又音试。时人谓之“黄巾”,亦名为“蛾贼”。蛾音鱼绮反,即“蚁”字也。谕贼众多,故以为名。杀人以祠天。角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诏敕州郡修理攻守,简练器械,自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诸关,并置都尉。大谷、轘辕在洛阳东南,旋门在汜水之西。召群臣会议。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帝从之。于是发天下精兵,博选将帅,以嵩为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儁,共发五校、三河骑士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嵩、儁各统一军,共讨颍川黄巾。
儁前与贼波才战,战败,嵩因进保长社。波才引大众围城,嵩兵少,军人皆恐,乃召军吏谓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孙子兵法》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者也。故善出奇,无穷如天地,无竭如江海。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也。”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田单为齐将,守即墨城。燕师攻城,田单取牛千头,衣以五采,束矛盾于其角,系火于其尾,穿城而出,城上大噪,燕师大败。事见《史记》。其夕遂大风,嵩乃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苣音巨。《说文》云:“束苇烧之。”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陈,贼惊乱奔走。会帝遣骑都尉曹操将兵适至,嵩、操与朱儁合兵更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封嵩都乡侯。嵩、儁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西华,县,属汝南。余贼降散,三郡悉平。
又进击东郡黄巾卜己于仓亭,生禽卜己,斩首七千余级。时北中郎将卢植及东中郎将董卓讨张角,并无功而还,乃诏嵩进兵讨之。嵩与角弟梁战于广宗。今贝州宗城县。梁众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贼意稍懈,乃潜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焚烧车重三万余两,悉虏其妇子,系获甚众。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嵩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杜元凯注《左传》曰:“积尸封土于其上,谓之京观。”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并属扶风。合八千户。
以黄巾既平,故改年为中平。嵩奏请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帝从之。百姓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嵩温恤士卒,甚得众情,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帐。军士皆食,己乃尝饭。吏有因事受赂者,嵩更以钱物赐之,吏怀惭,或至自杀。
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乱,海内虚困。故信都令汉阳阎忠干说嵩曰:干谓冒进。“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以动,智者因几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百姓与能。今将军受钺于暮春,收功于末冬。《老子》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易》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淮南子》曰:“凡命将,主亲授钺,曰:'从此上至天,将军制之。’”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摧强易于折枯,消坚甚于汤雪,旬月之间,神兵电埽,封尸刻石,南向以报,威德震本朝,风声驰海外,虽汤武之举,未有高将军者也。今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曰:“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者,机失而谋乖也。《前书》,项羽使武涉说韩信,信曰:“汉王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背之不祥。”又蒯通说信,令信背汉,参分天下,鼎足而立。信曰:“汉王遇我厚,岂可背之哉?”后信谋反,为吕后所执,叹曰:“吾不用蒯通计,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撝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雷电。“撝”即“麾”字,古通用。叱咤,怒声也。赫然奋发,因危抵颓,抵音纸。抵,击也。崇恩以绥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儿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宝器犹神器也,谓天位也。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若欲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是犹逆坂走丸,迎风纵棹,岂云易哉?且今竖宦群居,同恶如市,《左氏传》韩宣子曰:“同恶相求,如市贾焉。”上命不行,权归近习,昏主之下,难以久居,《史记》范蠡曰:“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嵩惧曰:“非常之谋,不施于有常之势。创图大功,岂庸才所致。黄巾细孽,敌非秦、项,新结易散,难以济业。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孰与委忠本朝,守其臣节。虽云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二句皆《左传》之辞。反常之论,所不敢闻。”忠知计不用,因亡去。《英雄记》曰:“梁州贼王国等起兵,劫忠为主,统三十六部,号'车骑将军’。忠感慨发病死。”(劝人造反,没有好下场)
会边章、韩遂作乱陇右,明年春,诏嵩回镇长安,以卫园陵。章等遂复入寇三辅,使嵩因讨之。
初,嵩讨张角,路由邺,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乃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二人由此为憾,奏嵩连战无功,所费者多。其秋征还,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更封都乡侯,二千户。
五年,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复拜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拒之。卓欲速进赴陈仓,嵩不听。卓曰:“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势,在于此也。”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孙子》之文。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孙子兵法》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玄女三宫战法》曰:“行兵之道,天地之宝。九天九地,各有表里。九天之上,六甲子也。九地之下,六癸酉也。子能顺之,万全可保。”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遂不听。王国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日,城坚守固,竟不能拔。贼众疲敝,果自解去。嵩进兵击之。卓曰:“不可。兵法,穷寇勿追,归众勿迫。《司马兵法》之言。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皆《左氏传》文。况大众乎!”嵩曰:“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遂独进击之,使卓为后拒。连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国走而死。卓大惭恨,由是忌嵩。
明年,卓拜为并州牧,诏使以兵委嵩,卓不从。嵩从子郦郦音历。时在军中,说嵩曰:“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今怨隙已结,势不俱存。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又以京师昏乱,踌躇不进,此怀奸也。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嵩曰:“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春秋左氏传》曰:“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于是上书以闻。帝让卓,卓又增怨于嵩。及后秉政,初平元年,乃征嵩为城门校尉,因欲杀之。嵩将行,长史梁衍说曰:“汉室微弱,阉竖乱朝,董卓虽诛之,而不能尽忠于国,遂复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精兵三万,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发命海内,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从,遂就征。有司承旨,奏嵩下吏,将遂诛之。
嵩子坚寿与卓素善,自长安亡走洛阳,归投于卓。卓方置酒欢会,坚寿直前质让,责以大义,质,正也。叩头流涕。坐者感动,皆离席请之。卓乃起,牵与共坐。使免嵩囚,复拜嵩议郎,迁御史中丞。及卓还长安,公卿百官迎谒道次。卓风令御史中丞已下皆拜以屈嵩,风音讽,谓讽动也。既而抵手言曰:“义真犕未乎?”犕音服。《说文》曰:“犕牛乘马。”“犕”,即古“服”字也,今河朔人犹有此言,音备。嵩笑而谢之,卓乃解释。《献帝春秋》曰:“初卓为前将军,嵩为左将军,俱征边章、韩遂,争雄。及嵩拜车下,卓曰:'可以服未?’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但明公今日变为凤皇耳。’”(嵩能斗敌,不能内斗)
及卓被诛,以嵩为征西将军,又迁车骑将军。其年秋,拜太尉,冬,以流星策免。《续汉书》曰以日有重珥(太阳、月亮周围的光气圈)免。复拜光禄大夫,迁太常。寻李傕作乱,嵩亦病卒,赠骠骑将军印绶,拜家一人为郎。
嵩为人爱慎尽勤,前后上表陈谏有补益者五百余事,皆手书毁草,不宣于外。又折节下士,门无留客。言汲引之速。时人皆称而附之。
坚寿亦显名,后为侍中,辞不拜,病卒。
朱儁字公伟,会稽上虞人也。少孤,母尝贩缯为业。儁以孝养致名,为县门下书佐,好义轻财,乡闾敬之。时同郡周规辟公府,当行,假郡库钱百万,以为冠帻费(何冠帻需百万?一会稽郡亦能库存百万,财政能力不弱啊),而后仓卒督责,规家贫无以备,儁乃窃母缯帛,为规解对。规被录占对,儁为备钱以解其事。母既失产业,深恚责之。儁曰:“小损当大益,初贫后富,必然理也。”
本县长山阳度尚见而奇之,荐于太守韦毅,稍历郡职。后太守尹端以儁为主簿。熹平二年,端坐讨贼许昭失利,为州所奏,罪应弃市。儁乃羸服间行,轻赍数百金到京师,赂主章吏,遂得刊定州奏,故端得输作左校。端喜于降免而不知其由,儁亦终无所言。
后太守徐圭举儁孝廉,再迁除兰陵令,政有异能,为东海相所表。会交阯部群贼并起,牧守软弱不能禁。又交阯贼梁龙等万余人,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县。光和元年,即拜儁交阯刺史,令过本郡简募家兵及所调,家兵,僮仆之属。调谓调发之。合五千人,分从两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诣郡,观贼虚实,宣扬威德,以震动其心;既而与七郡兵俱进逼之,遂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征为谏议大夫。
及黄巾起,公卿多荐儁有才略,拜为右中郎将,持节,与左中郎将皇甫嵩讨颍川、汝南、陈国诸贼,悉破平之。嵩乃上言其状,而以功归儁,于是进封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
时南阳黄巾张曼成起兵,称“神上使”,众数万,杀郡守褚贡,屯宛下百余日。后太守秦颉击杀曼成,贼更以赵弘为帅,众浸盛,遂十余万,据宛城。儁与荆州刺史徐璆及秦颉合兵万八千人围弘,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欲征儁。司空张温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史记》曰,白起,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为大良造。攻魏,拔之。后五年,攻赵,拔光狼城。后七年,攻楚,拔鄢、邓五城。明年,拔郢,烧夷陵,遂东至竟陵。乐毅,赵人也,贤而好兵,燕昭王以为亚卿,后为上将军。伐齐,入临淄,狥齐五岁,下齐七十余城。儁讨颍川,以有功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灵帝乃止。儁因急击弘,斩之。贼余帅韩忠复据宛拒儁。儁兵少不敌,乃张围结垒,起土山以临城内,因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儁自将精卒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司马张超及徐璆、秦颉皆欲听之。儁曰:“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急攻,连战不克。儁登土山望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其害甚矣。不如彻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儁因击,大破之。乘胜逐北数十里,斩首万余级。忠等遂降。而秦颉积忿忠,遂杀之。余众惧不自安,复以孙夏为帅,还屯宛中。儁急攻之。夏走,追至西鄂精山,又破之。西鄂故城在今邓州向城县南,精山在其南。复斩万余级,贼遂解散。明年春,遣使者持节拜儁右车骑将军,振旅还京师,以为光禄大夫,增邑五千,更封钱塘侯,钱塘,今杭州县也。《钱塘记》云:“昔郡议曹华信议立此塘,以防海水。始开募,有能致土石一斛,与钱一千,旬日之间,来者云集。塘未成而谲不复取,皆遂弃土石而去,塘以之成也。”加位特进。以母丧去官,起家,复为将作大匠,转少府、太仆。
自黄巾贼后,复有黑山、黄龙、白波、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九州春秋》“大计”作“大洪”,“掾哉”作“缘城”。雷公、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畦固、苦唒之徒,《九州春秋》“唒”作“蝤”,音才由反。并起山谷间,不可胜数。其大声者称雷公,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轻便者言飞燕,多髭者号于氐根,《左氏传》曰:“于思于思,弃甲复来。”杜预注云:“于思,多须之貌也。”大眼者为大目,如此称号,各有所因。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
贼帅常山人张燕,轻勇趫(音桥,行动轻捷,善于缘木升高。趫,善缘木走之才。——《说文》)捷,故军中号曰飞燕。善得士卒心,乃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寇贼更相交通,众至百万,号曰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燕后渐寇河内,逼近京师,于是出儁为河内太守,将家兵击却之。其后诸贼多为袁绍所定,事在《绍传》。复拜儁为光禄大夫,转屯骑,寻拜城门校尉、河南尹。
时董卓擅政,以儁宿将,外甚亲纳而心实忌之。及关东兵盛,卓惧,数请公卿会议,徙都长安,儁辄止之。卓虽恶儁异己,然贪其名重,乃表迁太仆,以为己副。使者拜,儁辞不肯受。因曰:“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衅,臣不见其可也。”使者诘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问徙事而君陈之,其故何也?”儁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迁都计,非事所急也。辞所不堪,言所非急,臣之宜也。”使者曰:“迁都之事,不闻其计,就有未露,何所承受?”儁曰:“相国董卓具为臣说,所以知耳。”使人不能屈,由是止不为副。
卓后入关,留儁守洛阳,而儁与山东诸将通谋为内应。既而惧为卓所袭,乃弃官奔荆州。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守洛阳。儁闻,复进兵还洛,懿走。儁以河南残破无所资,乃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卓。徐州刺史陶谦遣精兵三千,余州郡稍有所给,谦乃上儁行车骑将军。董卓闻之,使其将李傕、郭汜等数万人屯河南拒儁。儁逆击,为傕、汜所破。儁自知不敌,留关下不敢复前。
及董卓被诛,傕、汜作乱,儁时犹在中牟。陶谦以儁名臣,数有战功,可委以大事,乃与诸豪杰共推儁为太师,因移檄牧伯,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乃奏记于儁曰:“徐州刺史陶谦、前杨州刺史周乾、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馗音巨眉反。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敢言之行车骑将军河南尹莫府:蔡质《典职仪》曰;“诸州刺史上郡并列卿府,言'敢言之’。”国家既遭董卓,重以李傕、郭汜之祸,幼主劫执,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搢绅有识,莫不忧惧,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谦等并共咨诹,议消国难。佥曰:'将军君侯,既文且武,应运而出,凡百君子,靡不颙颙。’故相率厉,简选精悍,堪能深入,直指咸阳,多持资粮,足支半岁,谨同心腹,委之元帅。”会李傕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策,征儁入朝。军吏皆惮入关,欲应陶谦等。儁曰:“以君召臣,义不俟驾,《论语》曰:“君命召,不俟驾行矣。”俟,待也。况天子诏乎!且傕、汜小竖,樊稠庸儿,无他远略,又势力相敌,变难必作。吾乘其间,大事可济。”遂辞谦议而就傕征,复为太仆,谦等遂罢。
初平四年,代周忠为太尉,录尚书事。明年秋,以日食免,复行骠骑将军事,持节镇关东。未发,会李傕杀樊稠,而郭汜又自疑,与傕相攻,长安中乱,故儁止不出,留拜大司农。献帝诏儁与太尉杨彪等十余人譬郭汜,令与李傕和。汜不肯,遂留质儁等。儁素刚,即日发病卒。
子晧,亦有才行,官至豫章太守。
论曰:皇甫嵩、朱儁并以上将之略,受脤仓卒之时。《春秋左氏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脤,宜社之肉也。《尔雅》曰:“举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于社然后出,谓之宜。”及其功成师克,威声满天下。值弱主蒙尘,犷贼放命,斯诚叶公投袂之几,翟义鞠旅之日,《新序》曰:“楚白公胜既杀令尹、司马,欲立王子闾为王。王子闾不肯,劫之以刃。王子闾曰:'吾闻辞天下者,非轻其利以明其德也。不为诸侯者,非恶其位以洁其行也。今子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为也。’白公强之,不可,遂杀之。叶公子高率楚众以诛白公,而反惠王于国。”投袂,奋袂也,言其怒也。《左氏传》曰:“楚子闻之,投袂而起。”翟义,方进之子,举兵将诛王莽,事见《前书》。《诗》曰:“陈师鞠旅。”郑玄注云:“鞠,告也。”故梁衍献规,山东连盟,而舍格天之大业,蹈匹夫之小谅,卒狼狈虎口,为智士笑。山东连盟谓上云群帅及袁氏也。《书》称“伊尹格于皇天”。《论语》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庄子》云,孔子见盗跖,退曰:“吾几不免虎口。”岂天之长斯乱也?何智勇之不终甚乎!前史晋平原华峤,称其父光禄大夫表,《华峤谱叙》曰:“表字伟容,歆之子也。年二十余,为散骑常侍。”每言其祖魏太尉歆《魏志》曰:“歆字子鱼。”称“时人说皇甫嵩之不伐,汝豫之战,归功朱儁,张角之捷,本之于卢植,收名敛策,而己不有焉。敛策,不论其功。盖功名者,世之所甚重也。诚能不争天下之所甚重,则怨祸不深矣”。如皇甫公之赴履危乱,而能终以归全者,其致不亦贵乎!故颜子愿不伐善为先,斯亦行身之要与!《论语》曰,颜回曰:“愿无伐善,无施劳。”
赞曰:黄妖冲发,嵩乃奋钺。孰是振旅,不居不伐。《老子》曰:“功成而不居。” 儁捷陈、颍,亦弭于越。谓平许昭也。于,语辞,犹云“句吴”之类矣。言肃王命,并遘屯蹶。蹶犹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