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一个女人的浪漫，就是让她成为母亲‖文/朝漫

夺取一个女人的浪漫，就是让她成为母亲

寒假回家的时候，想给母亲带一件礼物。也没仔细想，便决定买一只口红。我在微信上不经意和母亲提起要给她买了一只MAC的口红，没想到母亲却小心翼翼地问了又问，真的要给她送口红吗？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那个口红要到元旦凌晨时分才可以下单，原本我也想着要不换一样别的，可感受到她暗藏的欢喜，便决定一定要给她买。下完单给她发了截图，她感叹说有点浪费。一贯不喜欢听她唠叨的我，这次却给她回复了一句“妈妈值得”。

其实她不懂什么MAC，只是单纯的为能收到一只口红而开心着。我竟然不知晓，这个对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能成为她人生中一抹值得快乐的亮色。

记忆中，母亲是从不化妆的。也不喜欢明艳的衣服。她总是身穿着暗色的衣服系着沾满油污的围裙周旋在家务之间。她喜欢一切实在的东西，觉得浪漫是白日臆想。比起香水，油盐才是精神之源。小时候家长会，一个同学的母亲头顶最时髦的发型，身着最新款的洋裙，吸引了一众目光。我对她说，你怎么不像这样打扮。她面容凶狠的说，我一天伺候你们一家都要忙死了，还打扮？我讪讪地住了口。晚上睡觉时，却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沉默了很久。

到了青春期的我，和她讲彩妆，她却说总拿开拿开，一点都不好看。每次路过花店，我想买花都会被她一顿实用理论怼回去。我便以为，母亲是不需要浪漫的。很多次争吵，都是因为我觉得她总把日子过的现实又逼人。去逛街永远舍不得下馆子，能坐公交永远不打车。给她带的奶茶，听到我说十几块一杯时硬生生的憋下那句“好喝”。

我也参加过母亲和她同样身为母亲的朋友的聚会。我和她们的女儿在一旁谈论着某家又新出了几个色号，而耳畔是母亲和其他阿姨关于谁家超市鸡蛋便宜的讨论声。我怨恨她们的现实。我也疑惑，怎么会有人面对好看的彩妆衣服时毫无心动。怎么会有人从来都不想把生活过的浪漫如诗。

还是18岁生日那天，我想看看小时候的照片。翻开厚厚的影集，却被一张照片吸引了视线。这个骑在自行车上笑容明艳的女子是谁？母亲走进来拿起那张照片，说当时你老妈长的好看吧？我望着她满是皱纹又疲惫的脸，试图把她和照片上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重合。原来，母亲也曾这样好看过吗？母亲看着照片淡淡的说“以前最喜欢骑自行去郊游了，我们几个女孩子，约好穿最好看的衣服然后骑十几公里去爬山。”我问她后来呢，她说后来就有了你。再也没有骑过车了。

谁没有过梦幻如歌的年纪？谁不曾少女过？只是上帝赋予了她母亲的身份，她不得不藏起那份浪漫，并且强迫自己不许再靠近一步。原来那个被我们称为母亲的人，在把我们带来世间的同时，也带走了曾经少女的自己。换下曾经艳丽的衣裙，只为更方便系上围裙。以素面朝天，换取母亲的资格。

想来她们曾经也定和我们一样。她们肯定也许愿过就算老了也要穿高跟鞋涂口红的誓言。只是她们太看重“母亲”这两个字，甘愿为它脱下不羁甜美的裙装，换上一身战袍。她用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去和小贩讨价还价。把打扮的时间分给照顾家人上面。高三她比你费劲心神，可反过来你却嫌她家长会上不够体面。

我终于知晓那一只口红对她而言的意义了。被她狠心甩掉的那浪漫，终于被一只口红唤醒了其中一隅。其实母亲是个极爱浪漫的人，她喜欢玫瑰花，喜欢包包。可是她是个好演员，她从来没有让我和父亲窥察，她藏起来她的喜好，只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

之前的一位英语老师，接近四十却一直没有成婚。心性如同少女，喜欢和我们一起讨论明星，喜欢追剧。如果母亲不是母亲的话，也能这般自在吧。我之前总好奇为什么母亲为什么会喜欢看青春偶像剧。原来这是为唯一一个能够感知浪漫而又不用花钱的合理爱好。父亲有一年去天津，随手给母亲带了一个巨丑但好像是真皮的包。母亲嘴上埋怨了好几天，可那个包我从来都没看见她背过，她说怕烂了。其实她就是舍不得。因为那是父亲第一次给她送包。

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加上孩子，又夺走了她的浪漫。生活的獠牙生长，早就刺破了她的好梦。她总是那个家里筹划了好久却还是舍不得去旅游的人，是那个扣扣算算却还是舍不得买新衣的人，是那个自己把饭菜热了又热的人。可她又是那个，为了你可以丢掉一切的人。生活夺取她浪漫的时候从来不需多言，只需要一句“你是一个母亲”便足矣。

时间让我们越来越光鲜亮丽，却让她日益黯淡老去。曾经丢掉的浪漫更是消散在岁月中。全是虚空，全是捕风。其实，母亲一生最大的浪漫，却早就给了我们。那从小到大生日礼物的费劲心机，为我们研究好吃菜肴时候的绞尽脑汁。她们把浪漫化成了温柔和无言，揉在了我们四散的生活中。在我去大学刚开学的前几天，她执意带我去买裙子。我说不必买这么贵，可那个朴素至极的女人却执拗着说“女人就是要穿又好看又大气裙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把这句话，送还给所有的母亲。因为母亲真的太值得这样一句话了。连带着她们被夺取的浪漫，一起还给她们。

给母亲一个惊喜吧，就送一条口红。耐心的为她们涂抹，再带她们选一件明艳的衣服。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诉她“这位女士，你比大马士革的红玫瑰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