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文弱,相似于西河口流水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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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文弱,相似于西河口流水的格调

作者:八月江南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的新市古镇西河口,笼罩着历史悲悯的烟霭。它的中间处,有一百多年前国外传教士创立的“天主教育婴堂”旧址,靠近太平桥以东,至广福桥与启龙桥之间则是本地四乡八邻知名的一处水上交易市场,对面常年卖甘蔗、装西瓜及其它水果船舶泊着。这里常年有来自邻乡的出市舟楫,东横西竖地塞满一整节河流,船公扳艄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段,当然是要出人物的。果不出所料,这里居住着一户许氏人家,若干年后,出自这家许姓的一位热血青年,江湖疯传“马辛”的名字,轰然炸响在德清余不溪的上空。他叫许金根,乳名“阿根”,小名:“金根”,昵称:“根”。

后来知道许先生祖居越国京都——绍兴,真不简单,名人总有身份出处,绍兴禹王陵是越国的京城大都市。许家先祖是越人血脉,当年必是奉了越王之令,作为出征兵士与吴国对战而北伐到此。古代新市是吴越边地,囤积着数以万计的越兵及无数的粮草辎重。战争终究会以改朝的形式而停了下来,许家先祖则留恋于浙北水乡万顷沃野,碧流如网,便举家安住了下来。再后来就有举世瞩目的陈廷肃“陆市北迁”移民运动,使一处本来清静如桃源的地方,一下子市声喧哗起来。地方有名,方可出名。于是命名此地为“新市”。新市经历了“唐、宋、元、明、清”近乎2000年左右的繁华盛衰,得于地理形势之利,许家以渔为业,以舟为寄,日出月升,守俭安贫,嗣续繁衍,族繁不及备载,福延千秋。至许先生时代,许家祖辈平朴古风,除了弄舟,在他身上仍然完美地保持越人先祖的绍兴风骨,气韵相当浩然。

许先生居于好风好水的要处,西河口流水的格调,自然会影响到他的生长与育养,养成了文人鲁迅的气韵,保持着诗人海子的笑容。他身体的文弱,性情的文弱,也是应该都源于此。八十年代初,许先生仅仅是近二十岁的一介愤青,一名文学爱好者,一名音乐痴迷者,一名暂缓“下放”(因病可缓)的“知青”。他瘦瘦的,酷似上世纪1919年发生在北京的“五四”运动示威学生队伍里喊口号的那一位。至于后来戴上墨镜,那是叱咤风云之后,威震乾元与百凉山之时,迎合一种文艺腔的需要罢了,此处可以不作记载和史家点评。这样的时代,在新市古镇的西河口奔跑着一位文弱的青年应该不是意外,好像是上帝安排好的一样。他的文弱,相似于西河口流水的格调。瘦瘦的,可以着长衫,摇折扇,许先生只是没穿长衫。没摇折扇而已。

当年的西河口,两岸密集的店坊,经历了数百年风雨销蚀,建筑年久失修,整个街区的破烂呈现出苦难的表情。而河流充塞了许多来自四乡八邻来新市上街购物的船舶,本来就是文弱古旧的西河口,越来越像一位着长衫的书匠,终年默默无声,即便有声也是呜呜咽咽。这里的流水总是浮泛着太阳与月亮那么剌眼的一团炫亮,终年游移不辍。笔者在这样时代背景下与许金根先生邂逅完全是一种历史布局,这是个人意志无法改变的局面,戏剧人物的出场是有文化背景的。他抽烟,弹吉它,哼自编小曲,有专门的自创口头语,例如:“算特么好特”(算了吧)、“奈姆妈叫恩回去”(你妈妈有事让你回去)。当他正式有了“马辛”这个名号,便已是投身江湖深处去了。“马辛”此号很火,焰照德清文艺天空。火光里,我看见史欣、钱阿新、周江林等姣好的组合群像。

许先生善交旷游的侠士之气在早期青年时代便有震撼显露,西河口两岸集中着大大小小的宅居不下几百幢,却都遍布了他的踪迹。当年的他,常常左手一把吉它,右手的两指则夹一枝“红塔山”或者“海鸥”烟。一条斜纹领带系于脖上,却因下端没有用领带别针扣住,而常常飘出于脖子后面。他忙碌地奔走在两岸人家,喜欢早起,一大早就去敲门,然后进屋寒喧,说一些自创的口头语,便弹起吉它,忧伤地唱起那“在那遥远的地方”或者“弹起那心爱的土琵琶”,又点烟若干,接着便无厘头地走了。再往别处敲门,进屋寒喧,自创口头语,又弹吉它,又忧伤唱歌,然后点烟若干,再无厘头去了。整个上午和下午,甚至傍晚都是在这样一种节奏里度过的。而他几乎除入餐、睡觉在家外,整天游荡家外,不喜一人独宅。每天傍晚的入餐时间里,许先生的母亲用重度慢支的沙哑声音,唤着许先生的乳名:“——阿——根——,——阿——根——”,行人听到这高一声、低一声的唤音,思量这生活悠慢的节调,该又是到了一天的迟暮时分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许先生仰仗着蓊郁的祖荫,有幸被分配进入“德清技校”担任学校大厨。从此,许先生带着文学与梦想,从新市来到了城关(即现在的“乾元镇”),尽管是从职一把菜刀,却把文艺做到柔肠百转,情到深处。“城关”之地,对于当年许先生来说,是一处能够筑梦的“远方”。后来的事实便证明了许先生的文化之梦就像汪洋湖泊上的云雾,借着乾元奇特的山水,氲氤出极壮观的气象,文艺风潮涌起,大浪滔天。在后来的几年中,许先生凭“马辛”之名轻易集起了数百号“热血青年”人马,行业遍布银行、公司、学校、报社、政府、地摊闲杂等,人不分男女老少,身不分老弱病残。大家凭着自己的爱好,一起投入文艺活动,出版油印报纸和杂志,组建类似现在的“零点”、“冰点”乐队,凭吉它、二胡、横笛自创流行歌曲和音乐,去乡村巡回演出。当年追随“马辛”一起疯狂的文艺青年,如潮似涌。这些有文艺潜质的青年,如今散落在各行业中,有些都已成了一方事业中坚,业绩斐然,更有一些已经成为县内文艺大腕大物。从这个现象中可以得出,在国家文艺大气候普遍回暖的形势下,许先生给当年的德清文艺气候,起到了一种及时启动的推波助澜作用。

许先生身形文弱,内心却是侠骨柔肠,古风豪迈。许先生好客,好活动,好交游,常常把自己有限的工资收入全部用于交游请客、文艺推广的项目上,主动救济一些生活贫困的文艺青年,乐善好施,特别看重自我个性尊严的维护,不因钱财而沦丧为人豪爽的个性。当年那么频繁的个人自发活动中,所发生的聚餐、音乐设备、文学作品自印纸墨、外地朋友联系与接待等等费用,几乎都由他自己一人包揽。所以他朋友多,活动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地应接不暇,费用高涨,有时候自然会弄得自己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尴尬。正因许先生内心有如此的豪迈之气,很多人都为之吸引,被激情,被汹涌澎湃,跟着他走南闯北,践行着自己梦一样的诗生活。从城关到新市、再往湖州、往杭州、往宁波,甚至更远。一路的山水,都有他文弱而又侠骨柔肠的身影,浓重而又稍带绍兴气息的新市方言。

他终年与文字、音乐、朋友为伴,在无师点拨的条件下,自小潜研文学与音乐。创编小说短篇与中长篇,写诗歌、写采访,写人物传记,稿叠著作等身,影响颇有波长。作品在省市纸媒上发表,并出版若干新闻作品集,题记、写序、后记,不一而足。目前许先生仍在宁波某机构担任报刊“新闻专访组首席编辑”要职。青年时代的许先生更是为音乐所沉迷,编创音乐作品,自编自唱,这是德清土地上有史以来比较罕见的“原住民音乐”创作人,此处应有传略以永垂史册。目前,媒体对许先生身份评价的把握,习惯定义为:诗人,作家、音乐创作人、资深报业编辑。个人感觉这样的定位是极具理性,符合许先生走过的艺程所展现的光辉。流水把一位文艺青年修造成“大咖”,需要自身个人良好的内因。我想,许先生的一贯努力就是一种完美修造,现在,他形象上越来越智慧造极,内心里越来越宠辱不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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