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志是汉语词汇
美志 免费编辑 添加义项名B 添加义项?所属类别 :词汇美志是汉语词汇,拼音是:měi zhì,释义:美好的志向。基本信息中文名称美志拼音měi zhì释义美好的志向例子《与吴质书》目录1词目2拼音3引证解释折叠编辑本段词目美志折叠编辑本段拼音měi zhì折叠编辑本段引证解释美好的志向。三国 魏 曹丕 《与吴质书》:"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宋书·何偃传》:" 世祖 与 颜竣 诏曰:' 何偃 遂成异世,美志长往。'"宋 司马光 《故翰林彭学士挽歌》:泉路幽无底,鱼灯暖不明。如何赍美志,郁郁向佳城。宋 宋庠《哭公实学士》:美志一朝尽,馀哀千古赊。招魂知是否,生肘讵真耶。浮瓜沉李 唯美的天籁“浮瓜沉李”是一句成语,指暑天把瓜、李等放在冷水中浸凉后食用。也指夏天消暑的食品。也常指消夏游乐之事。明朝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中就有这样一句:“这样时候,多少王孙公子雪藕调冰、浮瓜沉李也不为过。”再如清朝黄景仁《两当轩集*题所居废园》:“但知今日异昨日,已觉今年非去年。浮瓜沉李岂不乐,为少数顷山中田。”而这个成语的出处就是来自曹子桓的名篇《与吴质书》,内容说的就是子桓神仙般的游宴生活,表诸文字后为后人留下这段佳话。那时,子桓和建安文人们的游宴行乐其实有两个地点。一是沧州南皮之游,为今河北省南皮县。;一是邺下铜雀台西园之游。而南皮之游实为避暑之游。《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五《沧州南皮县》下曰:“醼友台在县东二十五里。《魏志》云文帝为五官中郎将与吴质重游南皮,筑此台醼友。”《读史方舆纪要*正文*卷十三*北直四》载:“南皮故城在县东北八里。汉置南皮县于此。《三国志》: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射雉南皮。皆此城也。”沧州南皮之游是在万木葱茏的夏天。吴质,字季重,济阴人。“太子四友”之一(吴质,陈群,司马懿,朱铄被称为曹丕的“太子四友”)此人有才名,曾寓居南皮。曹子桓倾慕其文才,和吴质、阮瑀等一干才俊之士结伴而行,乘船沿当时的大清河到南皮,清谈赏乐,弹棋博弈,吟诗作歌。他们常到南皮城北“射雉台”游赏射猎,后人称为“燕友台”。在阳光灿烂的射雉台,这帮文人雅士豪兴顿发,鲜衣怒马,扬鞭驰骋,飞鹰走狗,射禽猎兽。累了就到南馆歇息进餐。那时,南皮古城西南百步有一古井,相传为黄帝穿凿,伯益所修,井水清澈甘冽,故名寒冰井。曹丕等人休息时,将甘瓜、朱李投进井中,取出后再吃,则更加清凉可口,祛暑解热,不亦乐乎。即所谓“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眼看着太阳落了山,月亮出来了,他们还是兴致不减,坐着马车到后园子游玩。晚间四下里静悄无声,只听着马车的车轮在徐徐地转动。而清寒的夜风吹来,让人倍感凄清。随行的乐伎也低低地吹起了胡笳。这时,望着天际那轮明月,子桓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愁绪。他回头对同乘一车的朋友们叹道:“这样的快乐日子并不多呵。”人们听了,也都默然点头。尽管欢乐的气氛让他一句话给冷了场,子桓却不以为意。是的,他喜欢这样轻松的优游生活,喜欢和这些朋友们在一起,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子桓的甄妃曾有一句“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大概指的就是这位年少夫君太贪玩了,和朋友们在一起就冷落了佳人。(见甄妃《塘上行》)但是,这些快乐的记忆给子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过去许多年还时时提起:“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博奕,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弛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曹丕《与吴质书》)南皮的夏天洋溢着甘瓜朱李的味道,每一个白天都阳光灿烂,每一个夜晚都明月如歌。诗酒狂欢:满堂花醉三千客,盈耳尽是神仙歌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冬,繁华一时的邺城西北边开始了一项意义重大的土木营建工程——铜雀三台(冰井、铜雀、金虎三台,统称铜雀三台)。首先建成的铜雀台为三台之主台,在金凤台北,台高10丈,有屋百余间,有“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的壮观,有“飞阁崛其特起,层楼俨以承天”之气势,为曹操与文人骚客宴饮赋诗,与姬妾宫女歌舞欢乐之所,也是议决兵家战略之要地。自建安十六年开始,铜雀台正式成为邺下文人集团的游乐创作场所。他们在此聚会、游玩、赋诗、唱和、歌舞(曹氏父子均善清商之乐)、鼓乐、书法、绘画、下棋(曹操是围棋国手,而曹丕、王粲等都善下棋)。铜雀台上的各厅室不仅安置有笔墨纸砚,还有鼓乐声伎等等。俨然是个文艺创作中心、度假村和超级多功能娱乐城。一个华丽的诗酒时代就在这里开始了.建安十六年夏秋之交,正值暑末初凉,天高云淡。子桓、子建和几乎所有名称一时的建安才子、名流雅士,都来到了邺城铜雀台的西园和东阁。按这些诗人们所描绘的景象,这里幽谷飘流云,草木尽葳蕤,黑色的仙鹤在清泉边悠闲地踱步,红艳的芙蓉花依然在清池里开放,清池中的游鱼悠然自得。这一切都仿佛是世外桃源,天上人间。与汉末“丧乱以来,天下城郭丘墟”的衰败景象相比,那些饱经流离之苦的士人们到了这里犹如进入了天堂。于是,曾经的忧患和悲苦心境仿佛一下子得到了解脱。这里的青山秀水、管弦歌舞、醇酒美人,极尽声色犬马之乐事,轻易地让他们忘记了人间曾经的苦难。比如以素有“真骨凌霜”之称的刘桢,前面写到过他的特立独行和落拓不羁,因敢于平视甄妃获罪。他曾写过《赠从弟三首》:“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以山上松自喻刚正不阿的性情,真是风骨凛然。可就是这么个角色,到了铜雀台却完全掉进了另外一种心境:“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辇车飞素盖,从者盈路傍。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华馆寄流波,豁达来风凉。生平未始闻,歌之安能详。投翰长叹息,绮丽不可忘。”后面四句最搞笑,说他生平没有听说过居然有这么好的地方,恨自己笔拙难以详尽其快活美妙。然后烦得把笔一扔,脑子里满是那绮丽风光。(也许脑子里还有哪位MM迷人的漂亮脸蛋、美妙舞姿——他可是曾经因色致祸的人,呵呵)可见,人性是最容易随环境改变的,是容易被“糖衣炮弹”击中的。再看陈琳,“建安七子”当中,陈琳的文字曾经比刀剑还锋利。当年,袁绍手下谋士如云,但他唯独重用陈琳。他拍拍陈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那曹阿瞒敢来和我作对。小琳子,给他来个狠的,骂他祖宗八代,气也要气死他!”陈琳GG大概有些腼腆地微微一笑,文不加点,笔不停挥,一篇近两千字的《为袁绍檄豫州》顷刻间“援笔立就”。这篇檄文被快马传递至许都。曹操那厮正患头风病,卧病在床,有点无精打采。其手下的人见有急件,急忙呈上。曹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之后,马上眉头紧皱,顿感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竟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头风病一下子霍然痊愈!他涨红着脸,坐立不安,赶紧问守在病榻前的部下:“此文何人所作?”部下答道:“听说出自陈琳之手。”曹操咬牙赞道“此人下笔如刀哇,厉害!怎么让这等人才落到袁绍那小子手里?”后来,曹操率军在官渡一举击败袁绍,后来又直捣其老巢,“解放“了北方地区。那陈琳又成了阶下之囚。曹操专门走到他面前问:“我老曹没招你惹你,我老曹的祖宗八代也没得罪你,你干嘛下笔那么狠毒?”陈琳那张小白脸有点挂不住,声音小得象蚊子:“箭,箭在弦上,不,不得不发耳!”老曹哈哈一笑,给他松了绑。从此陈琳的笔改姓曹了。在邺下之游时,陈琳出色地完成了子桓布置的作业,笔不象刀,而象一支快乐的小喇叭:“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陈琳《宴会诗》)那句“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闺”,倒让我们想起有时开PATTY时,那种呼朋唤友的亲密劲儿。陈琳GG的小日子过得好逍遥、快活也!阮瑀出身名门望族陈留阮氏。鼎鼎大名、“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就是他的儿子。阮瑀曾就学于名家蔡邕,精通辞赋音律。建安初,他看到天下大乱,就赶着驴车载着书,向尘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到大山深处做神仙去了。曹操早听说阮瑀大名,便想让阮瑀出来做官。但阮瑀不想做官,拒不赴任。曹操不断派人去请,但老阮就是倔,死不下山。曹操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春秋时期晋国的介子推。曹操一笑:“小小阮瑀也玩起这个不食周粟的把戏来了,那我们一起玩玩吧。”于是下令放火烧山。山林被大火烧干净了,阮瑀无奈下了山,表示愿意跟着曹操打天下。曹操让他和陈琳一道管记室。但阮瑀的内心仍是有些不情愿,干起工作来有点儿漫不经心。于是,曹操在一次大宴宾客时,有意羞辱阮瑀,把阮瑀赶入乐工之列。 阮瑀看透了曹操的心思,于是他抚琴而歌,即席唱道:“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青盖巡九州。在东西人怨。士为知己死。女为悦者玩。恩义茍敷畅。他人焉能乱。”唱词有吹捧之意,但技高音妙。曹操听了十分高兴,认为阮瑀没有二心,可以重用。接下来,阮瑀就成了曹氏集团重要的文职官员,担任司空军师祭酒,与陈琳共同起草国书和檄文。就是这样一位“清流”、“隐逸”,在铜雀台上,他也不甘落于其他诸子之后,有板有眼地吹吹拍拍:“阳春和气动,贤主以崇仁。布惠绥人物,降爱常所亲。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五味风雨集,杯酌若浮云。”(〈公宴诗〉)。听听,“阳春和气动,贤主以崇仁”、“布惠绥人物,降爱常所亲”,真是曹丞相老人家那亲切而温暖的关怀,让老夫子感到一股暖流直润心田,浑身顿时有使不完的力量。何况那饭菜招待标准确实不低,平时都吃不到的:“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五味风雨集,杯酌若浮云。”好家伙,杯盏林立,箸来筷往,收拾起那“时珍”、“五味”来有如风卷残云一般哪。大快朵颐,不亦悠哉游哉!不是曹丞相的好政策,咱们能过上这幸福的生活吗?至于主动向曹魏靠拢的王粲、被曹操一纸文书召之即来的应玚等更不用说了。王粲的《宴会诗》洋洋洒洒、绘声绘色:“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凉风撤蒸暑,清云却炎晖。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嘉肴充圆方,旨酒盈金罍。管弦发徽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乐,但诉杯行迟。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今日不极欢,含情欲待谁?见眷良不翅,守分岂能违?古人有遗言,君子福所绥。愿我贤主人,与天享巍巍。克符周公业,奕世不可追。”看这快活劲儿,他还记得起自己过去那些令人心酸泪下的诗句吗:“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应玚的《公宴诗》堂堂皇皇、恭恭敬敬:“巍巍主人德,嘉会被四方。开馆延群士,置酒于新堂。辩论释郁结,援笔兴文章。穆穆众君子,好合同安康。促坐褰重帷,传满腾羽觞。”不用说了,这位兢兢业业的文职刀笔吏正努力“做好这份工”.。清代有位叫贺贻孙的文人,很是看不惯上面建安文人诗风的突然转变,更不耐他们心态上对奢华生活的向往和生活方式的日益贵族化。他说:“《公宴诗》在酒肉场中露出'酸谄’本色。寒士得贵游残杯冷炙感恩至此,殊为可笑;而满篇搬数他人富贵尤见俗态。惟曹子建自露家风,而应瑒《侍建章集诗》,末语不忘儆戒,颇为得体。大抵建安诸子,稍有才调,全无骨力。岂文举、正平见杀后,文人垂首丧气,遂软媚取容至此。伤哉!”诗意地栖居:今夜独斟这杯月色铜雀台的西园,月色如水,万籁俱寂。丁零一声,车辇在门前悄然停下。子桓和朋友们告了别,回到了下榻的东阁别馆。龙吟细细,凤尾森森。在他的东阁别馆周围栽种了几丛青竿修竹。微风吹来,竹林婆娑摇曳,那优美的竹影就映在馆舍绿纱窗上,让子桓的心境非常地清静而恬美。子桓沐浴后换上了便衫,轻步地走到窗前。外面月光皎洁而清寒,照着这个由仙鹤、芙蓉、修竹和溪流组成的世界。那白日曾经的喧闹与浮华已渐去渐远。一切又重新归于宁静。子桓睡在床榻上,一柱淡淡的熏香氲氤而起。也许是刚才玩得太兴奋了,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叫了一声:“掌灯!”侍女忙应了一声,莲步轻移,将一盏油灯放在案几上,照亮了整个堂阁。子桓轻轻取出几卷书简,这是那些才子们西园之游时的吟咏游宴之作。今夜,他倒有了品一品的兴致,看看这些才子们都写了些什么清辞丽句。“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华馆寄流波,豁达来风凉。”哦,这是刘公于(刘桢)《公宴诗》的句子。子桓鼻子轻哼一声,没想到这家伙还能写出这等流丽赋彩的妙句,还以为他只会写“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这样一本正经的东西呢!“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何其清寒而幽深的意境!“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何其明艳璀璨的景象!这个刘公干,真有你的!下面是王仲宣(王粲)的《杂诗》:“北临清漳水,西看柏杨山。回翔游广囿,逍遥波水间”,嗯,有点味道,读之让人感到生出了翅膀,回翔乎山林之上,逍遥于云水之间。“幽兰吐芳烈,芙蓉发红晖”,“曲池扬素波,列树敷丹荣”,好句呵,笔下是一片水波荡漾、鸟语花香!陈琳《游览诗》深得子桓心意:“投觞罢欢作,逍遥步长林。萧萧山谷风,黯黯天路阴”,逍遥长林之余,倒生出几分惆怅和伤感。好一个“萧萧山谷风,黯黯天路明”!读到这里,子桓不禁也有了些兴致。他从案头站起身来,在屋里踱走了几步。走到窗前时,只见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前的婆娑竹影,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手上、和雪白的内衫身上,浮动着一种如烟如梦的银亮的光泽。这种光泽清澈而温馨,就象那种绵绵不绝的情愫,在温柔地包围着他,催生着他的怀思和伤感。这种情绪像张开了弥天的网,像那不断潮起潮落的海。在这个月华如水的夜晚,在这个花香清冽的深夜里,子桓不禁想了很多。刚才和朋友们一起乘辇夜游情形又浮现在眼前。这时,子桓忽然感到眼前灵光一闪,急步走到案前挥笔疾书:《芙蓉池作诗》乘辇夜行游,逍遥步西园。双渠相溉灌,嘉木绕通川。卑枝拂羽盖,修条摩苍天。惊风扶轮毂,飞鸟翔我前。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上天垂光彩,五色一何鲜。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遨游快心意,保己终百年。”书毕,他掷笔独坐在案榻上,久久不语。一低头的刹那,似看到那流年的滟潋倒影,那诸多往日的华丽幻像。唉,要是时间能止步于此时此境该多好!外面的西园里,依然月色如霜。次日,弟弟曹子建以一首《公宴诗》相和: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明月澄清影,列宿正参差。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神飚接丹毂,轻辇随风移。飘飖放志意,千秋长若斯。斜阳评曰:两兄弟写的同一件事,就是子桓夜间游西园时的景象。子桓(公子)的车辇行走在洒满月光的林荫路上,不时有树枝扑打着车顶的羽盖。双渠之水正淙淙而流(引漳河水入邺城的两条长渠),沿着河边长满了高大的乔木。清寒的夜风不时吹进车里,惊飞的鸟儿从眼前一闪而过。而此时天上却出现了异象:明月和星辰在彩色云朵间吞吐出没,整个夜空竟显得一片溢彩流光。此时,子桓却深感欢乐难久,生命无常,只希望这样游乐畅意,永保安康。这一唱一和的文字都非常漂亮精致,景物意境也十分优美。以外物之形体来寄托或者渲染诗人的轻松愉悦之情,人与环境、情与景都交融在一起 ,组成了欢快的情调,明显地体现出建安诗风由古直质朴转向着华丽精致。在这纵欢纵酒、相乐相戏、既畅酒兴又骋文思的活动中,这些诗人开始了他们生命中所从未有的新生活,好象人都变年轻了。有“白日乐,不思归”之感叹,有“玄夜梦乐而不知为梦”的沉迷,诗人们确是深度坠入游乐梦欢的境界。子桓的感叹:“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遨游快心意,保己终百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曹植的愿望:“飘摇放志意,千秋长若斯”,放纵志意之乐,挥洒青春激情,随心之所欲,求快乐之极致,并希望这种放旷与快乐能够保持到永远。真是“乐复乐兮未央,不知今夕何夕!”八,华丽的转身:温柔情人曹子桓我一直在想,曹子桓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史的记载是一个模样,小说的演义是一个样子,影视剧里又是另一个样子,而读他的诗文又是完全不同的形象。真是一人千面,横看成岭侧成峰。看过一个故事,有个喜欢古诗词的女孩子曾经告诉他的男朋友,她的梦中情人居然是一个叫曹丕的王子。男朋友没读过子桓的诗文,曹丕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篡夺汉朝江山的小暴君。何况还有“煮豆燃萁”的典故。“你喜欢他干嘛?”男朋友不太高兴。“喜欢他还不如喜欢我。他多坏呀。”女孩子说:“你读过他的《燕歌行》吗?你有他的才华吗?你有他懂女人的心事吗?你有他温柔吗?”男孩子告饶:“我的天,哪天我要和这姓曹的决斗!”女孩子大笑。就象一句广告词所说,男人有千面,他的慷慨面,有他的豪迈面,也有他的温情面。子桓就有这样的多个面,这里就看看他的温情面吧。在这一面,子桓进行了一个华丽的转身,通过“男子而作闺音”的性别变换写成“代言体”诗歌:《燕歌行》(其一):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这是一首从形式到内容都很漂亮的七言诗,据说是诗歌史上七言体的开篇之作,也是曹子桓在后世各种文学选本中傲然卓立的传世之作。一千多年过去了,这首诗依然在无数人们心头回响,显示了它的独特感染力。当我们静下心来读这首诗时,一种绵密不绝的忧思会如同月光一样,悄无声息地将你的整个身心笼罩: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白露为霜,群雁南翔。谁能说得清这四组词汇在中国传统诗词美学中的深厚底蕴?从宋玉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到《诗经*蒹葭》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子桓笔下深得神韵。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徐徐展开了人世的离合悲欢:在这样一个草木摇落、群雁南翔的时节,独守空房的佳人无法排遣寂寞与思念,生命所渴望的欢乐与幸福竟如此遥不可及:“慊慊思归”是愁肠百折的思念,“君何淹留”是难以掩饰的愁怨,“贱妾茕茕”是诉不尽的清苦,“不敢忘”是道不尽的衷肠,“泪下沾衣裳”是无法自抑而淌下的泪水。莹莹泪光中,是一个生命个体所体验的悲情。“清商”之“伤”,“微吟”之“微”, 拨弦清歌,顾影自怜。心中虽然已经郁积了太多的惆怅,但是一拨弦,那惆怅,那忧郁流泻出来也断然不会是激烈的,而是一种“清商”(伤)之音,迂回流转的音调。那一弦一柱的忧伤,飘在女子的左右,飘向空中,渐渐飘散……“皎皎”二字把积郁的相思写得明亮秀丽,而且写得开阔深沉,可以见到,虚的化成了实的意象,那皎皎明月的光辉丝丝缕缕是刻骨的相思呵!“星汉西流”一句将思绪带入茫茫星辰的背景之中,将“小我”之愁化为宇宙中牛郎织女那永恒的象征,全诗则多了一份深远、浑茫、迷离和缥缈的不可言说之美,引发人们无尽的感喟和同情。清人吴淇说此诗“风调极其苍凉”,这句话很能代表曹丕的诗的整体风格.关于这首诗,著名学者叶嘉莹女士有着精到细致的解说。她说子桓的诗不象子建那样以声势、气势取胜,而是以各种深情婉丽的意境慢慢地“熏染”你,让你不知不觉被他的文字和情绪所打动。这一点评非常精到。同时,这首诗的声韵也非常出色,以后鼻韵“ang”为韵,而且都是平声韵,一韵到底,形成了一种绵延深长的情调。诗中流露的阴柔和美的情感用这种绵长和缓的音韵来表现,因而往往“情词悱恻”、“曼声抑扬”,产生了“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的艺术魅力,故王夫之评价,《燕歌行》“倾情,倾度,倾色,倾声,古今无两。”(《薑斋诗话》)”。清代陈祚明说他的诗“如西子捧心,俯首不言,而回眸动盻无非可怜之绪”(《采菽堂古诗选》)。看见没有,“西子捧心,俯首不言,而回眸动盻无非可怜之绪。”温柔的子桓,在此诗中流露的是一份楚楚动人的美人痴心。(本文观点参考了叶嘉莹教授及多篇研究此诗的文章,专此说明)浮瓜沉李 唯美的天籁“浮瓜沉李”是一句成语,指暑天把瓜、李等放在冷水中浸凉后食用。也指夏天消暑的食品。也常指消夏游乐之事。明朝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中就有这样一句:“这样时候,多少王孙公子雪藕调冰、浮瓜沉李也不为过。”再如清朝黄景仁《两当轩集*题所居废园》:“但知今日异昨日,已觉今年非去年。浮瓜沉李岂不乐,为少数顷山中田。”而这个成语的出处就是来自曹子桓的名篇《与吴质书》,内容说的就是子桓神仙般的游宴生活,表诸文字后为后人留下这段佳话。那时,子桓和建安文人们的游宴行乐其实有两个地点。一是沧州南皮之游,为今河北省南皮县。;一是邺下铜雀台西园之游。而南皮之游实为避暑之游。《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五《沧州南皮县》下曰:“醼友台在县东二十五里。《魏志》云文帝为五官中郎将与吴质重游南皮,筑此台醼友。”《读史方舆纪要*正文*卷十三*北直四》载:“南皮故城在县东北八里。汉置南皮县于此。《三国志》: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射雉南皮。皆此城也。”沧州南皮之游是在万木葱茏的夏天。吴质,字季重,济阴人。“太子四友”之一(吴质,陈群,司马懿,朱铄被称为曹丕的“太子四友”)此人有才名,曾寓居南皮。曹子桓倾慕其文才,和吴质、阮瑀等一干才俊之士结伴而行,乘船沿当时的大清河到南皮,清谈赏乐,弹棋博弈,吟诗作歌。他们常到南皮城北“射雉台”游赏射猎,后人称为“燕友台”。在阳光灿烂的射雉台,这帮文人雅士豪兴顿发,鲜衣怒马,扬鞭驰骋,飞鹰走狗,射禽猎兽。累了就到南馆歇息进餐。那时,南皮古城西南百步有一古井,相传为黄帝穿凿,伯益所修,井水清澈甘冽,故名寒冰井。曹丕等人休息时,将甘瓜、朱李投进井中,取出后再吃,则更加清凉可口,祛暑解热,不亦乐乎。即所谓“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眼看着太阳落了山,月亮出来了,他们还是兴致不减,坐着马车到后园子游玩。晚间四下里静悄无声,只听着马车的车轮在徐徐地转动。而清寒的夜风吹来,让人倍感凄清。随行的乐伎也低低地吹起了胡笳。这时,望着天际那轮明月,子桓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愁绪。他回头对同乘一车的朋友们叹道:“这样的快乐日子并不多呵。”人们听了,也都默然点头。尽管欢乐的气氛让他一句话给冷了场,子桓却不以为意。是的,他喜欢这样轻松的优游生活,喜欢和这些朋友们在一起,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子桓的甄妃曾有一句“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大概指的就是这位年少夫君太贪玩了,和朋友们在一起就冷落了佳人。(见甄妃《塘上行》)但是,这些快乐的记忆给子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过去许多年还时时提起:“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博奕,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弛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曹丕《与吴质书》)南皮的夏天洋溢着甘瓜朱李的味道,每一个白天都阳光灿烂,每一个夜晚都明月如歌。诗酒狂欢:满堂花醉三千客,盈耳尽是神仙歌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冬,繁华一时的邺城西北边开始了一项意义重大的土木营建工程——铜雀三台(冰井、铜雀、金虎三台,统称铜雀三台)。首先建成的铜雀台为三台之主台,在金凤台北,台高10丈,有屋百余间,有“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的壮观,有“飞阁崛其特起,层楼俨以承天”之气势,为曹操与文人骚客宴饮赋诗,与姬妾宫女歌舞欢乐之所,也是议决兵家战略之要地。自建安十六年开始,铜雀台正式成为邺下文人集团的游乐创作场所。他们在此聚会、游玩、赋诗、唱和、歌舞(曹氏父子均善清商之乐)、鼓乐、书法、绘画、下棋(曹操是围棋国手,而曹丕、王粲等都善下棋)。铜雀台上的各厅室不仅安置有笔墨纸砚,还有鼓乐声伎等等。俨然是个文艺创作中心、度假村和超级多功能娱乐城。一个华丽的诗酒时代就在这里开始了.建安十六年夏秋之交,正值暑末初凉,天高云淡。子桓、子建和几乎所有名称一时的建安才子、名流雅士,都来到了邺城铜雀台的西园和东阁。按这些诗人们所描绘的景象,这里幽谷飘流云,草木尽葳蕤,黑色的仙鹤在清泉边悠闲地踱步,红艳的芙蓉花依然在清池里开放,清池中的游鱼悠然自得。这一切都仿佛是世外桃源,天上人间。与汉末“丧乱以来,天下城郭丘墟”的衰败景象相比,那些饱经流离之苦的士人们到了这里犹如进入了天堂。于是,曾经的忧患和悲苦心境仿佛一下子得到了解脱。这里的青山秀水、管弦歌舞、醇酒美人,极尽声色犬马之乐事,轻易地让他们忘记了人间曾经的苦难。比如以素有“真骨凌霜”之称的刘桢,前面写到过他的特立独行和落拓不羁,因敢于平视甄妃获罪。他曾写过《赠从弟三首》:“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以山上松自喻刚正不阿的性情,真是风骨凛然。可就是这么个角色,到了铜雀台却完全掉进了另外一种心境:“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辇车飞素盖,从者盈路傍。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华馆寄流波,豁达来风凉。生平未始闻,歌之安能详。投翰长叹息,绮丽不可忘。”后面四句最搞笑,说他生平没有听说过居然有这么好的地方,恨自己笔拙难以详尽其快活美妙。然后烦得把笔一扔,脑子里满是那绮丽风光。(也许脑子里还有哪位MM迷人的漂亮脸蛋、美妙舞姿——他可是曾经因色致祸的人,呵呵)可见,人性是最容易随环境改变的,是容易被“糖衣炮弹”击中的。再看陈琳,“建安七子”当中,陈琳的文字曾经比刀剑还锋利。当年,袁绍手下谋士如云,但他唯独重用陈琳。他拍拍陈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那曹阿瞒敢来和我作对。小琳子,给他来个狠的,骂他祖宗八代,气也要气死他!”陈琳GG大概有些腼腆地微微一笑,文不加点,笔不停挥,一篇近两千字的《为袁绍檄豫州》顷刻间“援笔立就”。这篇檄文被快马传递至许都。曹操那厮正患头风病,卧病在床,有点无精打采。其手下的人见有急件,急忙呈上。曹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之后,马上眉头紧皱,顿感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竟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头风病一下子霍然痊愈!他涨红着脸,坐立不安,赶紧问守在病榻前的部下:“此文何人所作?”部下答道:“听说出自陈琳之手。”曹操咬牙赞道“此人下笔如刀哇,厉害!怎么让这等人才落到袁绍那小子手里?”后来,曹操率军在官渡一举击败袁绍,后来又直捣其老巢,“解放“了北方地区。那陈琳又成了阶下之囚。曹操专门走到他面前问:“我老曹没招你惹你,我老曹的祖宗八代也没得罪你,你干嘛下笔那么狠毒?”陈琳那张小白脸有点挂不住,声音小得象蚊子:“箭,箭在弦上,不,不得不发耳!”老曹哈哈一笑,给他松了绑。从此陈琳的笔改姓曹了。在邺下之游时,陈琳出色地完成了子桓布置的作业,笔不象刀,而象一支快乐的小喇叭:“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陈琳《宴会诗》)那句“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闺”,倒让我们想起有时开PATTY时,那种呼朋唤友的亲密劲儿。陈琳GG的小日子过得好逍遥、快活也!阮瑀出身名门望族陈留阮氏。鼎鼎大名、“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就是他的儿子。阮瑀曾就学于名家蔡邕,精通辞赋音律。建安初,他看到天下大乱,就赶着驴车载着书,向尘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到大山深处做神仙去了。曹操早听说阮瑀大名,便想让阮瑀出来做官。但阮瑀不想做官,拒不赴任。曹操不断派人去请,但老阮就是倔,死不下山。曹操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春秋时期晋国的介子推。曹操一笑:“小小阮瑀也玩起这个不食周粟的把戏来了,那我们一起玩玩吧。”于是下令放火烧山。山林被大火烧干净了,阮瑀无奈下了山,表示愿意跟着曹操打天下。曹操让他和陈琳一道管记室。但阮瑀的内心仍是有些不情愿,干起工作来有点儿漫不经心。于是,曹操在一次大宴宾客时,有意羞辱阮瑀,把阮瑀赶入乐工之列。 阮瑀看透了曹操的心思,于是他抚琴而歌,即席唱道:“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青盖巡九州。在东西人怨。士为知己死。女为悦者玩。恩义茍敷畅。他人焉能乱。”唱词有吹捧之意,但技高音妙。曹操听了十分高兴,认为阮瑀没有二心,可以重用。接下来,阮瑀就成了曹氏集团重要的文职官员,担任司空军师祭酒,与陈琳共同起草国书和檄文。就是这样一位“清流”、“隐逸”,在铜雀台上,他也不甘落于其他诸子之后,有板有眼地吹吹拍拍:“阳春和气动,贤主以崇仁。布惠绥人物,降爱常所亲。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五味风雨集,杯酌若浮云。”(〈公宴诗〉)。听听,“阳春和气动,贤主以崇仁”、“布惠绥人物,降爱常所亲”,真是曹丞相老人家那亲切而温暖的关怀,让老夫子感到一股暖流直润心田,浑身顿时有使不完的力量。何况那饭菜招待标准确实不低,平时都吃不到的:“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五味风雨集,杯酌若浮云。”好家伙,杯盏林立,箸来筷往,收拾起那“时珍”、“五味”来有如风卷残云一般哪。大快朵颐,不亦悠哉游哉!不是曹丞相的好政策,咱们能过上这幸福的生活吗?至于主动向曹魏靠拢的王粲、被曹操一纸文书召之即来的应玚等更不用说了。王粲的《宴会诗》洋洋洒洒、绘声绘色:“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凉风撤蒸暑,清云却炎晖。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嘉肴充圆方,旨酒盈金罍。管弦发徽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乐,但诉杯行迟。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今日不极欢,含情欲待谁?见眷良不翅,守分岂能违?古人有遗言,君子福所绥。愿我贤主人,与天享巍巍。克符周公业,奕世不可追。”看这快活劲儿,他还记得起自己过去那些令人心酸泪下的诗句吗:“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应玚的《公宴诗》堂堂皇皇、恭恭敬敬:“巍巍主人德,嘉会被四方。开馆延群士,置酒于新堂。辩论释郁结,援笔兴文章。穆穆众君子,好合同安康。促坐褰重帷,传满腾羽觞。”不用说了,这位兢兢业业的文职刀笔吏正努力“做好这份工”.。清代有位叫贺贻孙的文人,很是看不惯上面建安文人诗风的突然转变,更不耐他们心态上对奢华生活的向往和生活方式的日益贵族化。他说:“《公宴诗》在酒肉场中露出'酸谄’本色。寒士得贵游残杯冷炙感恩至此,殊为可笑;而满篇搬数他人富贵尤见俗态。惟曹子建自露家风,而应瑒《侍建章集诗》,末语不忘儆戒,颇为得体。大抵建安诸子,稍有才调,全无骨力。岂文举、正平见杀后,文人垂首丧气,遂软媚取容至此。伤哉!”诗意地栖居:今夜独斟这杯月色铜雀台的西园,月色如水,万籁俱寂。丁零一声,车辇在门前悄然停下。子桓和朋友们告了别,回到了下榻的东阁别馆。龙吟细细,凤尾森森。在他的东阁别馆周围栽种了几丛青竿修竹。微风吹来,竹林婆娑摇曳,那优美的竹影就映在馆舍绿纱窗上,让子桓的心境非常地清静而恬美。子桓沐浴后换上了便衫,轻步地走到窗前。外面月光皎洁而清寒,照着这个由仙鹤、芙蓉、修竹和溪流组成的世界。那白日曾经的喧闹与浮华已渐去渐远。一切又重新归于宁静。子桓睡在床榻上,一柱淡淡的熏香氲氤而起。也许是刚才玩得太兴奋了,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叫了一声:“掌灯!”侍女忙应了一声,莲步轻移,将一盏油灯放在案几上,照亮了整个堂阁。子桓轻轻取出几卷书简,这是那些才子们西园之游时的吟咏游宴之作。今夜,他倒有了品一品的兴致,看看这些才子们都写了些什么清辞丽句。“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华馆寄流波,豁达来风凉。”哦,这是刘公于(刘桢)《公宴诗》的句子。子桓鼻子轻哼一声,没想到这家伙还能写出这等流丽赋彩的妙句,还以为他只会写“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这样一本正经的东西呢!“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何其清寒而幽深的意境!“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何其明艳璀璨的景象!这个刘公干,真有你的!下面是王仲宣(王粲)的《杂诗》:“北临清漳水,西看柏杨山。回翔游广囿,逍遥波水间”,嗯,有点味道,读之让人感到生出了翅膀,回翔乎山林之上,逍遥于云水之间。“幽兰吐芳烈,芙蓉发红晖”,“曲池扬素波,列树敷丹荣”,好句呵,笔下是一片水波荡漾、鸟语花香!陈琳《游览诗》深得子桓心意:“投觞罢欢作,逍遥步长林。萧萧山谷风,黯黯天路阴”,逍遥长林之余,倒生出几分惆怅和伤感。好一个“萧萧山谷风,黯黯天路明”!读到这里,子桓不禁也有了些兴致。他从案头站起身来,在屋里踱走了几步。走到窗前时,只见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前的婆娑竹影,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手上、和雪白的内衫身上,浮动着一种如烟如梦的银亮的光泽。这种光泽清澈而温馨,就象那种绵绵不绝的情愫,在温柔地包围着他,催生着他的怀思和伤感。这种情绪像张开了弥天的网,像那不断潮起潮落的海。在这个月华如水的夜晚,在这个花香清冽的深夜里,子桓不禁想了很多。刚才和朋友们一起乘辇夜游情形又浮现在眼前。这时,子桓忽然感到眼前灵光一闪,急步走到案前挥笔疾书:《芙蓉池作诗》乘辇夜行游,逍遥步西园。双渠相溉灌,嘉木绕通川。卑枝拂羽盖,修条摩苍天。惊风扶轮毂,飞鸟翔我前。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上天垂光彩,五色一何鲜。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遨游快心意,保己终百年。”书毕,他掷笔独坐在案榻上,久久不语。一低头的刹那,似看到那流年的滟潋倒影,那诸多往日的华丽幻像。唉,要是时间能止步于此时此境该多好!外面的西园里,依然月色如霜。次日,弟弟曹子建以一首《公宴诗》相和: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明月澄清影,列宿正参差。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神飚接丹毂,轻辇随风移。飘飖放志意,千秋长若斯。斜阳评曰:两兄弟写的同一件事,就是子桓夜间游西园时的景象。子桓(公子)的车辇行走在洒满月光的林荫路上,不时有树枝扑打着车顶的羽盖。双渠之水正淙淙而流(引漳河水入邺城的两条长渠),沿着河边长满了高大的乔木。清寒的夜风不时吹进车里,惊飞的鸟儿从眼前一闪而过。而此时天上却出现了异象:明月和星辰在彩色云朵间吞吐出没,整个夜空竟显得一片溢彩流光。此时,子桓却深感欢乐难久,生命无常,只希望这样游乐畅意,永保安康。这一唱一和的文字都非常漂亮精致,景物意境也十分优美。以外物之形体来寄托或者渲染诗人的轻松愉悦之情,人与环境、情与景都交融在一起 ,组成了欢快的情调,明显地体现出建安诗风由古直质朴转向着华丽精致。在这纵欢纵酒、相乐相戏、既畅酒兴又骋文思的活动中,这些诗人开始了他们生命中所从未有的新生活,好象人都变年轻了。有“白日乐,不思归”之感叹,有“玄夜梦乐而不知为梦”的沉迷,诗人们确是深度坠入游乐梦欢的境界。子桓的感叹:“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遨游快心意,保己终百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曹植的愿望:“飘摇放志意,千秋长若斯”,放纵志意之乐,挥洒青春激情,随心之所欲,求快乐之极致,并希望这种放旷与快乐能够保持到永远。真是“乐复乐兮未央,不知今夕何夕!”八,华丽的转身:温柔情人曹子桓我一直在想,曹子桓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史的记载是一个模样,小说的演义是一个样子,影视剧里又是另一个样子,而读他的诗文又是完全不同的形象。真是一人千面,横看成岭侧成峰。看过一个故事,有个喜欢古诗词的女孩子曾经告诉他的男朋友,她的梦中情人居然是一个叫曹丕的王子。男朋友没读过子桓的诗文,曹丕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篡夺汉朝江山的小暴君。何况还有“煮豆燃萁”的典故。“你喜欢他干嘛?”男朋友不太高兴。“喜欢他还不如喜欢我。他多坏呀。”女孩子说:“你读过他的《燕歌行》吗?你有他的才华吗?你有他懂女人的心事吗?你有他温柔吗?”男孩子告饶:“我的天,哪天我要和这姓曹的决斗!”女孩子大笑。就象一句广告词所说,男人有千面,他的慷慨面,有他的豪迈面,也有他的温情面。子桓就有这样的多个面,这里就看看他的温情面吧。在这一面,子桓进行了一个华丽的转身,通过“男子而作闺音”的性别变换写成“代言体”诗歌:《燕歌行》(其一):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这是一首从形式到内容都很漂亮的七言诗,据说是诗歌史上七言体的开篇之作,也是曹子桓在后世各种文学选本中傲然卓立的传世之作。一千多年过去了,这首诗依然在无数人们心头回响,显示了它的独特感染力。当我们静下心来读这首诗时,一种绵密不绝的忧思会如同月光一样,悄无声息地将你的整个身心笼罩: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白露为霜,群雁南翔。谁能说得清这四组词汇在中国传统诗词美学中的深厚底蕴?从宋玉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到《诗经*蒹葭》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子桓笔下深得神韵。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徐徐展开了人世的离合悲欢:在这样一个草木摇落、群雁南翔的时节,独守空房的佳人无法排遣寂寞与思念,生命所渴望的欢乐与幸福竟如此遥不可及:“慊慊思归”是愁肠百折的思念,“君何淹留”是难以掩饰的愁怨,“贱妾茕茕”是诉不尽的清苦,“不敢忘”是道不尽的衷肠,“泪下沾衣裳”是无法自抑而淌下的泪水。莹莹泪光中,是一个生命个体所体验的悲情。“清商”之“伤”,“微吟”之“微”, 拨弦清歌,顾影自怜。心中虽然已经郁积了太多的惆怅,但是一拨弦,那惆怅,那忧郁流泻出来也断然不会是激烈的,而是一种“清商”(伤)之音,迂回流转的音调。那一弦一柱的忧伤,飘在女子的左右,飘向空中,渐渐飘散……“皎皎”二字把积郁的相思写得明亮秀丽,而且写得开阔深沉,可以见到,虚的化成了实的意象,那皎皎明月的光辉丝丝缕缕是刻骨的相思呵!“星汉西流”一句将思绪带入茫茫星辰的背景之中,将“小我”之愁化为宇宙中牛郎织女那永恒的象征,全诗则多了一份深远、浑茫、迷离和缥缈的不可言说之美,引发人们无尽的感喟和同情。清人吴淇说此诗“风调极其苍凉”,这句话很能代表曹丕的诗的整体风格.关于这首诗,著名学者叶嘉莹女士有着精到细致的解说。她说子桓的诗不象子建那样以声势、气势取胜,而是以各种深情婉丽的意境慢慢地“熏染”你,让你不知不觉被他的文字和情绪所打动。这一点评非常精到。同时,这首诗的声韵也非常出色,以后鼻韵“ang”为韵,而且都是平声韵,一韵到底,形成了一种绵延深长的情调。诗中流露的阴柔和美的情感用这种绵长和缓的音韵来表现,因而往往“情词悱恻”、“曼声抑扬”,产生了“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的艺术魅力,故王夫之评价,《燕歌行》“倾情,倾度,倾色,倾声,古今无两。”(《薑斋诗话》)”。清代陈祚明说他的诗“如西子捧心,俯首不言,而回眸动盻无非可怜之绪”(《采菽堂古诗选》)。看见没有,“西子捧心,俯首不言,而回眸动盻无非可怜之绪。”温柔的子桓,在此诗中流露的是一份楚楚动人的美人痴心。(本文观点参考了叶嘉莹教授及多篇研究此诗的文章,专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