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昀《脑海中的存储卡》
脑海中的存储卡
昨天七七已过,距离父亲病逝已经一个多月,我才敢拿起我的笔杆,想用丰盈的过往去填满我空荡的内心。父亲走的快,快的我至今还不愿承认,在异乡的日子,仿佛他就在那儿,屹立不倒。
还记得三月中旬,正在上班之余,逛着网页的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爸生病住院了,医生怀疑是胆囊癌,建议转院。顿时,大脑短路,匆忙收拾东西,安排课程(我是一名高中教师),找领导请假,下午到家。跟着妈妈去病房看爸爸,他看见我就埋怨妈把我喊回来了,说我上班多忙啊。那时候,他已经比过年消瘦了,但是精神气还好,在医院挂完盐水就回家了。
我在网上找了顺风车去杭州,去了之前联系的邵逸夫医院。一路上,爸爸和司机聊着他以前从西湖走到武临门,除了那略弯曲的背和苍白的面色,看不出他得了绝症。
在杭州待了十几天,那段时间是我们最难熬最绝望的日子,背井离乡,举目无亲,仅存的希望燃起又浇灭。去的时候恰好是周五,医生双休,各项检查做好已经是第二周的周三了,胃镜肠镜B超CT,那几天因为要做检查不能吃东西,还要吃泻药,一天到晚都要挂营养挂消炎药,我总是安慰他:“等做完手术,就可以吃东西,以后慢慢养,就会好起来了。”爸爸点着头,握着我的手,以前,疏于言表不善言辞的他不会这样不舍。那段时间,我每天用手机搜索着胆囊癌几个字,这种号称癌症之王的病,怎么我爸爸就得了呢?看了那么多人的例子,几乎没有痊愈康复的,除非是早期,而胆囊癌一旦有感觉就已经侵犯肝脏。我心里那么悔那么愧,一直嚷嚷着让他们体检,可是却没做到,如果去年做个检查,也许情况不会这样。
第二天,医生安排了手术,我和妈妈在病房着急地等待着,坐立不安,但还是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让我们去手术室门口。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医生会说什么,妈妈靠着窗户站不稳,医生却告诉我们手术做不了,做不了!侵犯到肝脏大网膜,即使全部剥离神经,还是会很快又扩散。怎么办?那么大一个口子,可是什么都没有切除,病灶还在,还在每天侵蚀着爸爸的身体,刚过半百的身体。最难受的是欺骗病人,爸爸苏醒后,医院配了晚饭,爸爸询问着现在怎么就能吃饭了?不是要等气通了吗?第二天,照常送来早饭时,他问妈:“是不是打开就缝上了?”妈妈瞒不下去,点了点头,坚强的爸爸转过头,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妈妈每天以泪洗面,有个老乡介绍的医生咨询了医院内科,可是内科医生跟我妈说,爸的病理分析是低分化,恶性程度很高,转内科化疗效果也不好,费用又高,建议回家想想别的办法。爸爸想回家了,于是,回老家后一直用中药调理,可是没有特别好的效果,爸爸日渐消瘦,我每次回家心都会颤抖,那还是我爸吗?虚弱的样子仿佛一个八十多的老头,消瘦的身躯只剩下骨头,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说话也费力了,他艰难的跟我说,肝脏从发现到死亡只有三个月,我尽量不让眼泪掉下,说他乱说话,不会的,那么好的身体,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人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再多的希冀也抵不过病魔的利爪。2017年5月9号中午,妈妈打电话说爸爸想见我让我回家,我抓起包赶回家,下午四点到。后来,妈妈告诉我,那天,爸爸总在问我什么时候到,生怕自己熬不过去。距离我五一回家不过短短一星期,可是爸爸又瘦了许多。他摸着我的头,手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扎针了,我忍不住哭了,他看见了,轻声说:“哭什么。”在爸爸的坚持下,那天晚上回家了,夜里一点多,他还是很清醒地回答着妈妈的问题,费力地帮我盖被子。我以为第二天,他会好一点,用那个土方子试试,可是他起来上厕所之后,就再也喊不醒了。微弱的气息,我不想放弃,因为在医院旁边,我跑到医院让医生帮忙抢救,医生说打110救护车直接送科室,妈妈给二姨打电话求助,等我跑到家,二姨告诉我没用了,爸爸已经走了。我当时不相信,跑到爸爸跟前,拼命喊着,可是他就那样躺着,闭着的双眼,再也没睁开。
白日里肆意地喧闹也掩盖不了夜晚思念的沉痛。给爸爸办后事那几天,到处写着“沉痛缅怀父亲大人”,提醒我在这个悲伤的故事中,我是主角。我从未想过,在我这般年纪,失去他,从未想过失去他以后的生活。可是,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疼我爱我的他,就这样离开了我,永世不得相见。
父亲节,恰逢七七,从此随风散,随水流,随山巅青松永垂,随天边云卷云舒,在挚爱的人有生之年,永远,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