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军东 | 戒烟记
总第128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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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把烟戒了吗？”这几天，我经常梦呓一般地问牛妈妈。
“咦，你真把烟戒了！”牛妈妈经常用惊讶的语气回答我。
我有30多年烟龄。最初，一个月抽不了一包烟，某女士（这里不点名了）跟我说，男人要抽点香烟才有男人味儿。于是，我一白脸书生开始“加大剂量”喷云吐雾，把脸熏黄，果然像爷们了。唯一遗憾的是牙齿也跟着变黄了。好在抽烟人大都有一口黄牙或黑牙，我有时虽然自惭形秽，但是看到同党大抵如此，心理便平和了。
烟，是我忠实的伙伴。写作时，助我灵感；与朋友相聚时，助我谈兴；心绪低沉时，助我渡过忧伤的河流。只要我点燃它，它就会以烈士的牺牲精神，给我光和热。有人说，抽烟有损健康。我说，抽烟的好处比坏处好多多了，别的不说，它可以立刻让情绪宁静，让冲动的感情回归理性的闸门。所谓有损健康，抽烟时并没有感觉，又何必在意？我非常欣赏华明兄倾囊买烟的豪举。某次，他口袋只剩10元钱，置肚皮空空于不顾，毅然亲赴路边小店购香烟一包，这是如何的壮烈，何等的潇洒啊！明朝文学家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交，以其无深情也。”华明兄的确也是一个有深情的人，对家人、朋友皆有一颗诚实炙热之心，并能够舍己为人。平常的日子里，我们聚到一起，必定是两杆烟枪对吹，在烟雾缭绕中谈文学，谈哲学，谈政治，谈人生理想。逸兴遄飞。
我们老家有句话：“烟是介绍信”。意思是说，结交朋友，找人办事儿香烟具有介绍信的作用。去年我在合肥崔岗艺术家村参加国际诗酒大会，遇到著名作家苏北先生，因为久闻其名而无倾谈的机会，便递出“介绍信”，然后两人坐在一座开满鲜花的小院内闲聊。苏北先生说起他与汪曾祺先生交往的始末，并鼓励我给叶嘉莹先生写信求教，——他知道我研习古体诗词多年，后来我果真给叶嘉莹先生写信，并得到叶先生的表扬，对我诗词创作具有莫大的促进作用，这与苏北先生的“怂恿”是分不开。今年，我参加安徽省第八届中秋诗会，遇见中国朦胧诗代表人梁小斌先生，本来大家坐在宽大的茶案前沉默着，后来我掏出香烟递给他，自己也叼一颗。打火，深吸，喷云吐雾，现场的气氛便活跃起来。
我原本打算做一辈子烟民的，谁知儿子居然以“不玩游戏”为筹码换我“戒烟”的决心。戒游戏和戒烟，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两件事情，儿子敢于挑战，固然勇气可嘉，我却没有信心应战。戒不了烟，反倒给了儿子变本加厉玩游戏的借口，实不划算。我办不到的事情，何苦充那大瓣儿蒜？于是，日子照样过，烟照常吸，直到今年夏天再次遇到苏北先生，才让我再次审视戒烟问题。那天，安徽作协采风团去长丰县参观“美丽乡村”建设，中午在县党校食堂吃饭，饭后我掏烟请苏北先生去抽，他却说戒了。刹那间我觉得头顶上天雷滚滚，苏北老师这杆大烟枪居然熄火了！我个人默默地到食堂北门抽烟解闷儿。然而，更大的雷声接踵而来。华明兄居然也戒烟了。某次他来我租房处聊天，我递烟给他，他居然伸出手掌作挡箭牌。问他，为何戒烟？他说突然之间就不想抽了。华明兄戒烟，我觉得和他聊天总不得劲儿，从此找他聊天的兴趣也降低了。我们公司里的老三一直以来跟我是“志同道合”的烟友，我们各自有一只烟灰缸，从早晨抽到下班，各自的烟灰缸都是“肚满肠肥”，那一间办公室烟雾缭绕，真如香火旺盛的古寺。某天上班，我发现老三的烟灰缸扔在垃圾筐里，以为他要换一个新的，谁料他的回答又如天雷滚滚轰得我如发蒙的鸭子，他也戒烟了！我默默地坐在老板椅上，手里夹着香烟，淡蓝色的烟雾舒缓地扭着身子，静静的孤独包围着我。曾经待在一个战壕里的“烟民”弟兄，咋一个个“熄火”了！
中秋诗会那天中午在饭店吃饭，我喝了点酒，酒上头便想抽烟。坐我左边的美女易晴说：“你抽烟我就告诉严老师！”严老师是我尊敬的师长，易晴要告状我心理真有点打鼓。抽烟的人何时变成小媳妇了！可是，我真想抽啊，便跟易晴说：“我到旁边去抽一根。”谁知人未移驾，坐我右边的诗人亚林却发话了：“把你香烟拿出来。”我心里一惊，拿出来？缴枪不杀？我才不干呢！下意识用手捂住裤子口袋，生怕诗人用武力把我香烟收缴了。亚林兄笑道：“不要紧的，我不扔你香烟。”我疑惑地掏出香烟放到桌子上，亚林兄从中抽出一根捏在拇指与食指间：“我原来也是抽烟的，后来我戒了。”“你是怎么戒的？”我问。亚林兄用不屑的眼光瞅着那根白色的小棒儿说：“就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我还斗不过你？！”原来，他把戒烟看成一场有关尊严的战斗。亚林兄的话感染了我，我跑到一边抽烟，暗里下了戒烟的决心。
2018年9月26日，我希望它是永载史册的。从这一天开始，我决定“熄火”，在此以前，我把家里引诱我的香烟全部吸光，在狂欢后的灰烬里与它们做了诀别。戒烟是大势所趋，我不想成为朋友中的异类，也不想以一张黄脸直面人生，更不想以一口黄牙笑傲江湖，戒烟的念头就此坚定下来。世间有许多困难我们以为很难克服，然而当下定决心的时候，高山便低为丘陵，深谷便浅如小溪，一抬步就跨过了。戒烟之后，生理无任何的不适，心理亦无丝毫的紊乱，我偷偷地乐呵着，朱某人居然也轻而易举地把香烟戒了！你不信我真戒了？今天是2018年11月5日，把手指头脚指头掰一起算算，我已经有41天“不食烟火”了！
朱军东，安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散文家协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安徽摄影家协会会员。文字发表于：《诗刊》《中华辞赋》《星星·诗词》《中华诗词》《诗词中国》丛刊等国内数十家报刊。获中央电视台、中华诗词学会、中华诗词研究院、中国出版集团联合主办的第四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一等奖。著有散文集《寻常一样窗前月》，诗词集《梨花明月总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