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日
生 日
小时候喜欢过生日,估计是因为是父母张罗着过的。长大了,得自己操心怎么过,就慢慢不在意了。再懂得了些人情,甚至是有点不愿意提过生日的事,何况离青春越来越远。
在我的小时候,是普遍匮乏的年代,生日无非是在当天的饭里加一个鸡蛋,或者家人都吃稀稀的玉米糊和蒸红薯,过生日的人下一碗面以示区别。家里兄弟姊妹多,往往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待遇,也不是每个生日都有这样的待遇。我在家里最小,记事起每个生日我妈总会在当日的午饭时区别一下。至于加了什么,印象模糊了,深记得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小学四年级,在三里外的小学校上学,正是北方秋雨季,当日一整天下着雨。担心布鞋弄湿了,中午放学就不打算回家,让同村的同学给我捎一点饭。下午快上课时,打开捎来的饭,是洋芋、豆角、南瓜汤,另外放着几张煎饼。如今说出这样的饭菜是极普通的,那时这是大餐。虽然汤里没有肉,但看得见面上飘着油珠,摊煎饼也是费油的,平日里不很舍得做。看到这样的大餐,我才记起来是我的生日。我妈也记着。当时吃着美味,心里有点暖,记忆特别深。
还有一次已是初中,知道了我和姐夫同一天生日,那时姐夫是我学校的老师,他叫了和他要好的我的体育老师一起过生日,照例是我妈和我姐在厨房里忙得做饭菜。在老师的纵容下,我喝了酒,并且是第一次喝醉了。老师当时说,我喝醉了,他帮我请晚自习的假。第一次喝醉也是一次人生第一,那时还不懂,醉也是快乐的法子。
后来就远离父母和家乡,自己在外面混着,先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生日,随意的就过了。后来自己有了家,爱人记着。再往后,电话方便了,我妈也会在生日的那天来一个电话。
记得三十岁的生日,爱人觉得是个整数该重视,在生日的当天瞒着我约了同在一地的亲戚,订好了饭店和蛋糕。亲戚的孩子们闹着,有点热闹的气氛,也收到了亲戚们带的礼物。那时女儿还小,我也正忙于生计,粗糙的过活着,极少有心体会日子的乐趣。
不知是某一年起,老家人开始看重三十六岁生日。有老人说是生活好了,有钱了烧的才把三十六岁生日当节日过。也有人说三十六岁是盛年的顶峰,大约相当于人生抛物线的顶点,正因为是顶点,很多人也认为这年岁是个坎儿,过了就一路顺风。有巫术里禳解灾异的意思,觉得该有隆重的方式 。在老家三十六岁生日是和结婚、生子、盖房一样的隆重。讲究的是男人要提前一年过,意思是这个坎儿提前通过了。也就是在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举行仪式,其实就是摆酒席。女人是要在三十六周岁当年过的,这样的决定里是不是有男权思想作祟,我是不清楚的。
我三十五岁那年,我妈就老早惦记这事,提前一个多月给我寄了一千块钱,说是生日时不能亲自给我做好的饭菜,就用这钱吃好点。其实那时我已经开始发胖了,平日里已经吃的很好了,甚至营养过剩了。我哥和爱人家的哥姐们也都送来了礼钱,钱数都很讲究的有六六的尾数。我本不重视自己的生日,亲人们的礼物让这日子隆重起来。我自小有些敏感,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担心聚后终有一散的萧索,不如平淡。生日当天,简单的聚会之后,赶晚上的火车和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去了趟井冈山,安静的方式过重要的日子也是好的。
受我的影响,我们小家三人的生日过的都很平淡。某天女儿上大学离得远了,提起生日。我忽的觉得有愧,她成长过程中一些日子是少了些仪式感的,是不是就少了些生动和深刻的记忆?总觉得现在生活好了,就像我妈常说的,现在每天都是过年。从吃穿日用来说,相比于匮乏的年代,的确每天都是过年,就不知道如何在特殊的日子增加点仪式感。
在女儿初中以后,我的生日大部分是她记着,她张罗,总是提前送我一套书,或从她上学的城市带回来一块蛋糕,我妈照例会来电话,爱人借着这日子,给我添新衣服和最新的电子产品。
回望着渐行渐远的青春,如今更懒得提自己生日一事。今年我生日的那一天,女儿在我们家三人微信群里说,她收到了一笔稿费,她要用她的钱为我庆生日,并且已预订了苏州一家粤菜,她会当晚从南京的学校返回苏州。听她的口气她的钱能够请人均好几百元大餐。想着女儿虽在上学,也快毕业自立了,她用自己的劳动所得请我吃大餐庆生日,也提示我人生的又一阶段。我告诉爱人:准备一瓶上好的红酒,晚上不开车, 坐地铁去,都喝点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