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汉帝国的终极杀手——袁绍（十四）
尽管省略了许多情节，想努力写得简单一点，但还是无法在一期内大致写完长安发生的事情，而要从全局了解当时的形势和后期的发展，不知道这些事情又不行，只能继续写，争取早点结束，回到袁绍身上。
（紧接上期）
成也王允 败也王允
王允掌权后做的第一件错事就是杀蔡邕。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今河南杞县南），著名文学家、书法家。董卓非常看重蔡邕的文才，不惜以威逼利诱等手段将蔡邕召来身边，三天之内，由侍御史，升治书御史，升尚书，可见董卓对其之喜爱和尊崇。
后为左中郎将，高阳乡侯。蔡邕除了在董卓集宴时，奉命作了一些对董卓歌功颂德的文章外，其实并没有帮助董卓做过多少恶事，反而在董卓要当凌驾于皇帝之上的“尚父”和违制乘坐皇帝才能坐的“竿摩车”时给予谏劝，制止了董卓这些无法无天的行为。
也是无巧不成书，董卓死时，蔡邕恰好在王允那里议事，不禁长叹了一声。不论董卓做了多少祸国殃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对蔡邕有赏识之恩，作为个体之间的情感关系，叹息一声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但王允不这样想，立即指责蔡邕说：“董卓是国贼，杀害少帝，残害群臣，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你是皇帝大臣，世代接受汉室的恩典，皇帝危难的时候，你没有倒戈反对董卓（其实王允本人也没有公开反对董卓），董卓被杀，你反而感到伤痛吗？”
说完马上叫人把蔡邕抓起来交付廷尉，要处以极刑。蔡邕给王允道歉认罪，愿意承受“黥首”（古刑法，于额上刺字或图纹）的刑罚，只求免死，好在余生里完成对“汉史”的编写。
王允竟然以汉武帝不杀司马迁，以至于司马迁写出《史记》诽谤朝廷为理由，认为大乱之世，不能让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写出史书来诽谤朝廷、大臣。不顾百官劝阻，坚持杀掉了蔡邕。一声叹息引来杀身之祸，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
王允为什么固执地要杀蔡邕呢？原来以前王允与蔡邕一起参加朝议、集会等活动时，经常和蔡邕发生争执，而又总是说不过蔡邕，因此对蔡邕有嫉恨之心。此次是公报私仇，借机杀人。这是其心胸狭隘的典型表现。
这个错误极大地伤害了士大夫集团和士人之心，减弱了他们对朝廷中兴的信心，影响了朝廷的凝聚力。这个错误也给史学界带来一个巨大损失，后人再也没有办法看到蔡邕编写的“汉史”，失去了更加真实地了解汉朝历史的一个渠道。
如果说王允的第一个错误仅仅是个人恩怨，造成的损失还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来弥补，不伤及根本，可以稍微给予那么一点点理解的话，那么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则匪夷所思不可饶恕。
吕布曾经多次劝王允赦免董卓部将，王允最初还有此打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以一年之内不能两次大赦为理由，坚决不同意赦免。
其实就在当年已经有两次大赦了。正月大赦天下；四月杀了董卓后，五月又大赦天下，哪里有什么一年不可两次大赦的规定？就算有这个规定，非常时期也可以从权，为了稳定国家维护朝廷，突破规定多赦免一次又有什么大碍呢？
王允的刚愎自用给东汉王朝带来了灭顶之灾。
贾诩扇风 凉州武人作乱
董卓未死前，并凉集团自然是以董卓为领袖。董卓及家人被族灭后，与董卓有直接关系的就剩下其女婿中郎将牛辅，以当时惯例，牛辅最容易成为新的领袖。
而牛辅此前被董卓派到陕县（今河南陕县）驻扎，作为长安与洛阳之间的一道防线。
此时，因和关东盟军通谋，害怕遭到董卓暗害而逃到荆州的河南尹朱儁，在袁术的支持下带兵杀回洛阳，赶走董卓任命的河南尹杨懿。
因洛阳已被董卓烧为平地，无屏障可依靠，朱儁率军向东屯驻在中牟县，并传信给各个州郡，召请部队讨伐董卓。徐州刺史陶谦派来精兵三千，其他州郡也派了一些兵来。
陶谦表奏朱儁领车骑将军。关东联盟起兵反董时，袁绍自任的就是车骑将军。陶谦此举无疑是不把袁绍放在眼里，从此二人之间结下仇怨。陶谦为求自保就西联袁术、北结公孙瓒，与袁绍为敌。
牛辅让手下校尉李傕、郭汜、张济领兵数万阻击朱儁，打败朱儁后就到周边的陈留、颍川等地大肆掳掠。
董卓死后，吕布派同乡骑都尉李肃到陕县，想以皇帝的诏书诛杀牛辅。没想到李肃不是牛辅的对手，被牛辅打败。吕布一气之下将李肃杀了。
而牛辅却因一次意外事件被部下所杀。有一天夜晚，牛辅军营中有部分士兵逃跑，惊醒了全营士兵，牛辅以为士兵哗变，就带着二十几个金饼和大白珠璎，让攴胡赤儿等五六名亲兵带着其他金宝，一起从城北翻墙外逃。
攴胡赤儿等人贪图牛辅的钱财，合谋暗害了牛辅，将他的首级送到长安领赏。
等到李傕、郭汜等人回来时，牛辅已经死了，凉州军一下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
李傕等人派遣使者到长安请求赦免遭到拒绝，这些人没有了依靠，又听说朝廷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惊恐之余，打算各自解散回凉州。
这群人真要走了，大汉王朝还可以喘口气。利用杀掉董卓后获取的民心士气，重振朝纲。同时派出使者与关东各路诸侯谈判协商，只要能得到一二个诸侯的支持，局面就会大不一样，历史也将大不一样。
就在这关键时刻，奇葩贾诩来煽风点火了。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今甘肃武威）人。少年时默默无闻，只有曾经去劝说皇甫嵩举兵自立的阎忠觉得他是个奇葩，有张良、陈平之才。后来举孝廉为郎，因病离官回乡养病。
董卓进入洛阳时，贾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后来迁讨虏校尉。李傕等人商议逃跑时，贾诩刚从牛辅手下转到李傕手下。
贾诩对李傕等人说：“听说朝廷要把凉州人斩尽杀绝，各位如果放弃军队单独返回凉州，那么路上随便一个小小的亭长就能把你抓起来送到官府。与其被抓，不如大家集中起来，一起向西杀入长安，为董公报仇。成功的话，就尊奉国家，扶正天下；如果失败了再走也不迟。”
李傕等人认为有理，就在士兵中大肆宣扬说：“朝廷不赦免我们，我们应当以死和朝廷对决。如果攻克长安，就得到了天下；攻不下来，就抢掠附近地区的妇女和财物，回归凉州。”
各位读者请注意，这里面已经没有贾诩说的“敬奉国家，扶正天下”的话了。这帮凉州军阀此时已经是急红了眼的群狼，只想烧杀抢掠发泄怒火。李傕等人相互结盟，率军数千，昼夜不停地杀向长安。
不知道贾诩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劝说李傕等人不要解散凉州军，这是个千古之谜。试解一下，于公而言，天下大乱，皇室衰微，也许贾诩真是想要发挥自己的才智，指导这些军阀“敬奉国家，扶正天下”。
于私而言，贾诩是凉州人，凉州集团解散，他也会受到牵连，无法在朝廷立足，回到凉州能做什么呢？不如铤而走险，指使这些军阀攻占长安，控制皇帝、百官，自己也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像贾诩这种有才干但没有政治背景，仕途又不得意的人，只有在乱世中才可能找到迅速出人头地的机会。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失意文人，他们真铁了心要造反的话，其破坏力和颠覆力远超过通常的农民暴动，比如唐代的黄巢、清朝的洪秀全、孙中山等等。
王允之死
大祸临头，王允还在刚愎自用，继续犯错，把朝廷内部也弄得一团糟。
他素来瞧不起武将，包括吕布，只把吕布当作一名剑客来对待。吕布自恃诛杀董卓有功，居功自傲，但从王允那里却没得到他认为应得的待遇，产生了不平之心。
王允自以为杀了董卓就再无其他朝廷危难，对待下属官吏也不假颜色，不知权变，再加上妄杀蔡邕带来的影响，朝中文臣武将对其逐渐疏远，不再附会信赖。
董卓及家人死了，但其部将及其所统领的凉州兵马仍然留在长安及周边地区，王允打算将其全部解散。有人劝道：“凉州人素来忌惮袁绍，畏惧关东盟军。如果解散军队，必然造成人人自危的混乱局面。不如以皇甫嵩为将军统领这些人马，让他们留在陕县，好好安抚。然后派人和关东盟军联络、谈判，看看形势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再来商议应对之策”。
王允不了解关东诸侯的心思，自信满满还有些倚老卖老洋洋得意地说：“不能这样。关东举义兵的都是我的门徒。现在如果我们占据险要，屯住陕县，凉州军人的心倒是安定了，关东盟军却会起疑心，认为是在防备他们，这个主意非常不好。”
李傕、郭汜等来袭，王允再一次处置不当。派董卓原来的部将胡轸、徐荣（打败过曹操、孙坚）率兵至新丰迎战。
王允素来不喜欢这些凉州将领，就是在派他们为朝廷出战时，也没有好颜相向，勉励鼓舞，而是颐指气使地对他们说：“李傕、郭汜这几个鼠辈想干什么？你们去把他们叫来教训教训。”真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自以为是？
结果徐荣战死，胡轸投降（一说是派胡轸、杨定出战）。李傕、郭祀、张济，加上投降的胡轸，与董卓原来的部将樊稠、李蒙、王方等在长安城下会合，兵力从数千人上升到十余万人，将长安城包围得水泄不通。
长安城坚固难攻。围城第八天，吕布手下的叟兵叛变，打开城门放进凉州军队。吕布率军与李傕军厮杀，兵败赶往王允所在的未央宫青琐门，在外面呼喊王允一起撤离。
王允不走，对吕布说：“如蒙社稷有灵，安定国家，是我的心愿。如果不能，就奉身而死。皇上还小，依恃我辅佐，临难苟免，我不忍心。请你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指献帝）为念。”
这是王允忠诚的一面，虽然其人无能，但其忠诚之心仍然让人钦佩。吕布无奈，只好率兵向城北突围。郭祀此时在城北门外，吕布打开城门，正好与郭祀相对。
这时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场景，就是武将单挑。吕布对郭祀说：“我们都让各自的人马退后，只我们两个人独自决一胜负，怎么样？”郭祀豪不示弱，立即挥退人马，与吕布单挑。
结果吕布以矛刺伤了郭祀。郭祀的士兵前来救走郭祀，也没再为难吕布。吕布因此得以离开长安，前往南阳投奔袁术。
失去吕布的长安城更是不堪一击。李傕等放纵士兵抢掠城内百姓，长安百姓几乎被这些凉州军人屠杀殆尽。
卫尉种拂、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司隶校尉黄琬等文武官员被杀害。
王允带着汉献帝到长安城东面北头门即宣平门内躲避。很滑稽的是，居然在这个时候大赦天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李傕等人带兵包围了宣平门，王允走投无路，只好下楼束手就擒。李傕问他：“董卓有什么罪过？”王允居然无话可说。
李傕杀了王允和妻子、儿子王盖、王景、王定及其宗族十余人。只有王允兄长的儿子王晨、王淩（司马懿干政时发动淮南叛变）逃脱，回归故里。
王允死时五十六岁，故吏平陵县（今咸阳市秦都区）令赵戩弃官经办了王允的丧事。
凉州武人乱政
朝政从此由一帮凉州小军阀所掌控。这帮人都是些胸无点墨嗜血成性的杀人魔王，根本就不懂朝政，只知道胡作非为。
由于董卓、牛辅的死亡，凉州军其实是处于群龙无首的局面。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被迫抱团化解劫难。危险消除后，仍然回到群龙无首的局面。各自为大，谁也不服谁。
他们逼迫献帝作出了以下任命：李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三人均开府，与三公共同形成六府，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行政结构。
关键是这三人谁也不服谁，都要选用自己亲信的人做官，只要有一次不如意就发怒发威，辱骂经办官员。经办人没办法，就用排队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李傕第一，郭汜第二，樊稠第三。真正三公推荐的人选根本就排不上队。
张济为镇东将军，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带兵驻扎在弘农，防止关东盟军西进。
远在凉州的韩遂、马腾等人也率领各自人马来到长安。李傕等以韩遂为镇西将军，遣还凉州；马腾为征西将军，屯住郿县。
至此，凉州有头有脸的军阀除宋健仍然窝在枹罕做土皇帝外，其余的都卷入了中原混战。
此时是192年六月，距离董卓被杀仅仅只过去了两个月。也是在这一年，袁绍在界桥之战中大胜公孙瓒，绝处逢生。曹操入主兖州，组建青州兵。袁家兄弟争斗，互有胜负。争扬州，袁术胜。攻袁术、陶谦，袁绍、曹操胜。
王允死了，吕布跑了，献帝及百官被李傕、郭汜这帮凉州小军阀挟持，生不如死。本就微弱的汉室中兴火苗瞬间即逝，汉家天下走向何方呢？又该怎样评价这段短暂而巨变的历史呢？
下期再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