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闱品读--张宏杰《曾国藩传》(2)
曾国藩,一个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完美主义者,他的一生是我们每个普通人都可以借鉴的例子。无论是慎独的坚决执行者,还是平步青云的人生赢家,他让我们看到一个人如何通过奋斗,达成自己的人生目标。
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他就用自己笨拙的学习方式,去敲开仕途的大门。一个来自小镇的青年,在危机四伏的宦海里艰难求生,不仅让自己这条小船扬帆远航,还带领着至今仍在跟随的后继者,寻找人生的方向。
《曾国藩传》从在京时代到湘军崛起,再讲到他的总督生涯,最后将他人生的成绩单放入历史的抽屉里。前篇已将湘军崛起做了一个分享,此篇,将他的宦海生涯和人生成长做一个分享。
平步青云
1834年,参加乡试,中举人;
1838年,参加会试,中进士;
1840年,被授予翰林院检讨一职,正式开始京官生涯;
1843年,升为翰林院侍讲;
1847年,升为内阁学士;
1849年,升为礼部右侍郎。
清朝官制一共是“九品十八阶”,每一品有从级和正品之分。从官阶上看,他从翰林院检讨的七品,升迁到礼部右侍郎的正二品,“十年七迁,连跃十级”。这个升官速度,创造了道光朝的记录。清代巡抚也是正二品,也就是说,曾国藩工作不过十年,就做到了“省部级”。
看到他惊人的进阶表,你是不是也很佩服这样一个能人?但这样的能人却非像王阳明那样是个天才,而是一个十足的地才。曾家祖辈皆是普通的农民,没有出过一个秀才。不仅如此,曾国藩还遗传了他爸爸的笨拙基因,曾麟书一直考到43岁才考中秀才,期间和儿子曾国藩一起参加了多次考试,都名落孙山。就是这样一个笨拙的爸爸,用自己的笨办法教曾国藩读书,自然也让曾国藩如出一辙。
一直到曾国藩被主考官挂黑榜,他才开始反思失败原因。张宏杰在书里说,曾国藩意识到自己失败,主要原因是曾麟书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所以他后来改良学习方法,至此开始平步青云。
但一个人如若太顺,就会松懈大意给自己招来麻烦。曾国藩这样一个小镇青年,凭借科考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京师,自然是意气风发自鸣得意。可他忘了他毕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镇青年,曾经的战绩在这个大环境里,不过是小菜一碟。他需要奋斗才得到的不过是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新鲜事物,也不过是别人早已习以为常的事物。
这样的曾国藩远非今天我们看到的他,而是一个有着小地方陋习,甚至有点粗鄙不堪的土包子,也就是我们今天经常调侃的“凤凰男”。在没有真正浴火重生之前,他的平步青云为他埋下了隐患。他被京官嫌弃甚至是孤立、排挤,那不懂为人处世的“耿直”,只为他带来了更艰难的处境。
同僚的鄙视,皇帝的怀疑,朋友的疏离,让他孤立无援,甚至连回家的经费也找不到人借。独自一人忍受欺凌却无力还手,曾经自以为是的成绩,被踩成一滩烂泥。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这只井底蛙到底有多普通,而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他必须痛定思痛,彻底改变自己才能谋取一片天。
脱胎换骨
就在他痛定思痛的时候,家里传来了丧讯,本就灰心丧志的他,正好有了回家的机会和理由。对于那个时候的曾国藩来说,可以远离京师那些尔虞我诈,凉薄世情,回家专心读书,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就在那个时候,太平军挥师北上,咸丰帝为了平定太平军,命各地在籍官员协助地方官员兴办“团练”。本已回家的曾国藩在好友郭嵩焘的鼓励下,重新出山,在长沙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团练军,也就是后来的湘军。
但这个时候的曾国藩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土包子了,他总结了自己在京失利的原因,和自己身上的问题,立志成为一个圣人。他要彻底摆脱过去的自己,重新塑造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奋斗者。从建立湘军到后来重回官场,他将过去的不堪埋葬,以“和光同尘”的圆融和杀伐果断的凌厉,将曾经不友好的环境变成利于自己的阳关大道。
要想挽救天下,首先就要改变官场风气,“痛惩而廓清之”。他希望以自己至刚至猛的办事风格,给浑浑噩噩的湖南官场一个震动,打破这个死气沉沉的铁屋。
丈夫当死中图生,祸中求福。
“自八年夏间再出视师,痛改此前客气用事之弊,以一勤字自勖。”李鼎芳则说:“国藩能虚怀而接受之,其咸丰八年(1858)以后之立身行事宜乎受其影响。......待人接物,前后势若两人矣。”
脱胎换骨的曾国藩从湘军立规开始,运用怀柔政策和咸丰打太极,才让这支军队有别于绿营大军。回到京师的他,在人情世故中恪守自己的底线,不那么决绝地拒人千里,独自清醒却佯作醉意。曾经出言不逊的自己,以慎言为座右铭,不仅慎言还慎独,虚心向身边好友求教,每日反思己过。他用最笨的办法,写下自己所有的问题,不走捷径一心攻克人性难题。
如果说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那他一定要为之付出代价。而曾国藩心怀天下,想要撑起摇摇欲坠的大清,他必然得付出常人所不能及的代价。所以他每日静坐反思,一书不二读,夜不出游,忍常人所不能忍,不断完善自我,提升格局。这样的他,在平定太平军时忍痛失挚友,也要静待最佳攻击时间。面对曾经鄙夷的官场恶臭,他也甘愿吞下如蝇之恶,笑对黜陟。被人恩将仇报背后捅刀时,他还能大气释然,只看利弊是否有利于国家社稷的发展。
与其说他是一个完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圣人。王阳明曾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他也说:“将欲造福,先去忮心。将欲立品,先去求心。忮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尔等欲心地干净,宜于此二者下功夫。”
宦海沉浮
张宏杰说曾国藩是少有的身处高位却能善终的人,历史上大多居功至伟的人都难逃厄运,能善始善终的人寥寥无几,而曾国藩就是这寥寥数人里的一个。虽然他也在平定太平军期间,被夺实权丢官受辱,但每一次他凯旋归来都能迎来新一轮地晋升。这样的案例确实是少见,而这也跟他官场的高情商有直接的关系。
以前的曾国藩还是一个愣头青,只会用自己那套直截了当的处事原则,来应对官场里的尔虞我诈,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一眼可见。吃了太多的亏,受了太多的罪,他决定以内圣外王的处事方法来应对官场。
他不再慎于保举,而是“同流合污”了。
曾国藩领兵之初,从不滥举。咸丰四年(1854),他带兵攻下武汉,“仅保三百人”,受奖人数仅占出征队伍的百分之三。
曾国藩原“以忠诚为天下倡”,以为仅凭忠义相激,就可以让部下出生入死。但阅历既久,才发现真正的抱道之士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多。他认识到“不妄保举,不乱花钱”,则“人心不附”。只有诱之以“名”,笼之以“利”,才能网罗天下英才。因此复出之后,曾国藩“揣摩风会,一变前志”,大力保举,将朝廷名器当做自己的私恩。
正是由于曾国藩的改变,才有了后来的胡林翼、左宗棠这些对清朝有助益的人。如若没有改变,胡林翼还是在贵州领兵六百的安顺知府,而左宗棠如若没有曾国藩的培养和提携,仍旧是一个不堪重用的小师爷。
在曾国藩这一生中,个人功绩自不必说,已然是居功至伟,张宏杰在这本书里也详细记叙了很多。我反而对他最后的生涯部分更感兴趣,因为那部分的曾国藩让我看到一个师者的姿态,也才开始明白为何大儒要将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作为自己的志向。
曾国藩为官后期,除了继续为国家清理隐患,还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有用且忠心的人才。在他幕府里学习的人过百数,每天吃饭讲学,将自己平生所学所悟尽数传授给每一个人。当然,在他一生的授业解惑中还包括著名的《曾国藩家书》,在那一封封家书里,曾国藩将为人处世,安身立命的真理细心讲述。才让曾家人才辈出,甚至影响了很多后辈,仍旧在为国家效命。
他在那片汹涌险境里,始终保有初心,这可能也是一直支撑着他勇往无前的底气。他知人善用,履霜即知坚冰至,向来谨言慎行,将负且乘致寇至的危险始终悬挂于心。不以恶小反噬己,面对落井下石口蜜腹剑的小人,他也能善用其能。对于璞玉大才者,他倾心教授全力支持,没有官架子也不以官威逼人。
当“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喊出来时,他又以“曰言忠信,曰行笃敬”的君子态度,来面对外交的棘手问题。他从最初的睥睨西方到后来地虚心求教,他不仅让下属官员以礼待之,还计划让孩子们出国学习,将来回国报效。他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将官场里那些专事夤缘,贪而多诈,品行卑劣,工于逢迎的劣根铲除。以新生力量为大清朝换血重生,还国家一个清朗盛世。
不可否认曾国藩也是一个凡人,所以他也有人性的阴暗面。但他高屋建瓴的治事之方,确实给清朝打了一剂强心针,为清朝延续了生命。按照张宏杰说的,曾国藩虽没有做到为万世开太平,可他依然为历史留下了精彩的一笔。
他无望的努力在人类精神征途上,树起了一座令人不得不肃然起敬的丰碑。
写,我喜欢的一切;
说,我表达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