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具 || 马 建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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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 具  （小 小 说）

                                                                                                                       马  建 安

    这几年，我能感觉远嫁英国的姐姐（这只是对外的叫法，在家，从小就同父母一样，直呼她的小名“熙熙”）过得并不如意，微信中，多是些消极的词语。“要不，”前年的一天，我忍不住表态道，“让贝托来我公司。”

   贝托是姐夫的译音，他是土生土长的英格兰人，由于人高马大，看上去还真有些“背驼”。在此两年前，我就听说贝托失业了，家里的生活跟着就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都快进花甲的人了，语言又不通，能做什么？”姐姐叹息道。

   “来我培训学校当顾问。”我笑道。

   “你就别抬举了，他哪是这块料。”姐姐的语气里，表现出明显的不屑。其实，我也知道，贝托不仅没这方面的从业经验，甚至基本学历都不高。

   “顾问嘛，又不是让他上讲台。”我嬉笑着说道，”你一起过来，我给你夫妻年薪保底四万欧元。“这其实是废话，姐姐不同来当翻译，贝托就是一个没人能交流的哑巴。至于给姐姐预期的待遇，我没敢开太高，不然，不好向老婆交代。当然，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顾及亲情是一方面，但作为一个商人，经济效益才是王道。实话实说，对于贝托，或许，我要的只是一个撑门面的道具。

   在这补充一下，我是一个培训学校的投资人，在周边同行虎视眈眈的围剿中，要想生存壮大，就必须有自己棋高一着的创新。英国人的贝托讲自己的母语，那还不跟玩似的，加上标准的欧洲人形象，只要往校门口一站，就是立竿见影最好的广告。贝托虽不会中文，倘能通过与姐姐珠联璧合的现场互动，那号召力，我都不敢想象。

   姐姐犹豫了一会，才说：”我商量商量，明天给你答复。“显然，姐姐已动心了，她可以忽视贝托的意见，却不能不听取一双已成家儿女的表态。姐姐没让我等多久，在我准备睡觉前，她给出了肯定的回复。那时，英国时间还是下午。

   姐姐姐夫一到，我就公事公办地跟她们签订了合同，只是没让立刻上岗，而是开车一起回到了阳新老家。其实，我居住的地方距离老家不过三小时的车程，但随着自己的身份被亲友日趋边缘化，也就变得越来越不愿触及。虽说，现在好歹也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却还是被起步更早、腰包更鼓的亲友小瞧。

   我回去的信息仅发给了唯一嫡亲的堂哥，期间还卖了个关子，只模糊地说一起有三人。堂哥是个实在人，接到信息就高兴地开始小范围传播，等我到达时，亲友们差不多全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是应发一家三口呢，“本根欣喜地叫道，”原来是熙熙姐和姐夫，贵客贵客。“这家伙倒会来事，直接就将我的亲姐姐给”注册“了。

   本根是亲友们致富的带头人，自己的工程部更是扬名镇内外，已经可以一呼百应了。事实上，本根是我的姨表弟，我吃上”皇粮“后，他见到我总是亲热地一口一声”应发哥“。大概五年前，已混得风生水起的本根，便不再屈尊与我称兄道弟了。

   ”熙熙姐、姐夫，洗尘酒宴我已通知人在镇上预定好了，现在就准备去吧。“本根不由分说地就将贝托”架“上了自己的豪车。至于摆在贝托前面称呼的姐姐，我想，如果不是需要一个从中沟通的翻译，他可能都不待搭理。

   ”应发。“贝托求救似地叫着我，听起来，那发音如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

   也许是感到有些不妥，本根探出车头，对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吩咐道：”阿明，你将应发捎上。“此时的我，仿佛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添头。这样侮辱性的定位，我自然不会接受，甚至在拒绝时都带上了发自肺腑的不满情绪。

   姐姐可能是个乐不思蜀的人，直到睡觉前，才懒懒地拨通了我的手机。象征性地问候一声后，便津津乐道地讲述着这一路被亲友们高规格的招待。

   第二天下午，本根刚将姐姐姐夫送回，立刻又被等候多时的对接人牛灿迎走。牛灿表面并不失礼，只是，那脸上分明写着不情不愿。这次，我还是没跟着，但婉拒的口气还算得体。

   我在堂哥家无所事事地住了五天，而真正与姐姐姐夫团聚的时间却不到一天。

   我们的归程比计划晚了两天，真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开车途经本根在镇上当街的公司时，我鬼使神差地放慢了速度，眼睛不自觉地就转了过去，心不觉一颤。在宽敞的迎宾区，新出现了一块超十平米的大幅喷绘，上面是本根与贝托微笑着隔桌握手。右上方，两个醒目的大红色宋体字：共赢。明眼人一看就是摆拍，但不得不说，还挺有仪式感的。

   车跑出差不多一半路程时，姐姐的手机响了，她随手掏出一看：是本根的。姐姐顺手按下了接听键，很快，那边就传来本根毕恭毕敬的声音：“熙熙姐，不好意思，没能多陪陪。这一路太麻烦你和姐夫了，我们兄弟商量了一下凑了两万块钱，怕你不肯收，就没提前告诉。钱在那个土特产礼盒里，莫嫌少哦。”

   难怪这么折腾就送一盒土特产，原来里面有玄机啊，我似乎这时才感到本根的良苦用心。

   “礼盒？”姐姐迟疑了一会，忽快速将一旁的礼盒撕开，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叠崭新的人民币。“我是不是回去退给本根？他们也太客气了。”姐姐的话，听得出只是一种姿态，根本没拒收的决心。

   “总共才两万块的出场费，按现在的行情，顶多算打折的友情价，不多。”我冷笑道，“你就安心收下吧。”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早已觉不是滋味，暗暗嘀咕道：“这小子，我请的大神，还没开场，就让你抢了戏，以后还怎么应付？”我有些失落，忖度着：我开出的报酬，对姐姐还有说服力吗？

简介：马建安，1963年3月24日生于湖南长沙，已在《当代闪小说》、《中国冶金报》、《中国水运报》、《楚天都市报》等二十余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三百余篇，有部分作品获奖和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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