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爷爷抗日英雄“任胡子”
怀念我的爷爷抗日英雄“任胡子”
作者:任春明
(此照片是爷爷抗战时期的英姿)
孩提时的好多往事在我脑海中渐渐淡忘和模糊了,但有一幕却记忆犹新:在我的家乡司马村一座古色古香的的老院落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藤萝树下,给下乡知青们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当年打日本鬼子的经历。他就是令我们后辈儿孙引以骄傲和自豪,在孝汾平介一带老百姓心目中传奇式的抗日英雄,我的爷爷任应枢,人送雅号——“任胡子”。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小顽童,成天跟着一群一般大小的伙伴们翻墙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逮蝌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国难当头,什么是寸土必争,什么是匹夫有责。长大后,了解了太多中国的抗战史,听了太多父辈们关于爷爷与入侵日寇巧妙周旋斗智斗勇的真实故事,爷爷的形象在我心中越来越高大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爷爷革命的一生已经镌刻在我的生命里。
记忆中的爷爷酷爱读书学习。印象中爷爷卧室的炕头、书桌上满满当当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报刊杂志。报纸是当时信息传播的主要途径,爷爷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看报纸,关心国家时事。不论看书还是看报,他都特别认真,手拿着放大镜,用红蓝铅笔在书报的字里行间写上注释,重要的内容还要专门用红笔勾画出来,还把许多毛主席语录和最高指示剪下来贴在墙上醒目的地方。当然爷爷看书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根本不允许我们在院子里打闹,所以每天吃过早饭,大人们就把我们赶出去玩了。
爷爷这么爱读书是因为他曾经是大学生。我长大后才知道,年少时的爷爷曾就读于汾阳河汾中学,1925年他进入太原三晋高中就读,1928年考入山西大学法学院。正是在上学期间他阅读了李大钊、陈独秀主编的《每周评论》和《新青年》等大量进步刊物,才有了他后来思想上的进步。由于他品行刚正,深得同学拥戴,当时被选为班长和学生代表,“三.一八”惨案后他又被推选为山西省大中学校救国联合会总干事,他组织学生散传单,贴标语,在全省大中学生联合会上慷慨陈词,痛斥段祺瑞政府屠杀北京爱国群众的暴行。"九·一八"事变后,爷爷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毅然组织了山西大学学生抗日救国赴京请愿团,轰动省城。可以说,爷爷的青年时代,是在不断的探索和斗争中成长起来的。
脑海里还记的爷爷家里有一支红缨枪,枪头是三棱子钢质的,打磨的很光滑,杆是用一根笔直坚硬的枣木制成,就放在他居住窑洞的门背后,平时是绝对不允许我们动的。他精神好的时候就把红缨枪提在手里,在偌大的院子里走上几个来回,耍上几趟枪。我们就隔着门缝偷看,他眼神坚毅身手敏捷,虽然当时爷爷已经七十岁了,让人感觉丝毫不亚于他当年抗日时候的果敢勇猛。
老人们讲,当年太原失陷于日军之手后,他义无反顾回到家乡,面对日本鬼子和一些溃兵骚扰百姓,将本村有力气会武术的有志青年壮士组成护村队,大家手拿红缨枪、大刀,锄头和仅有的几条步枪展开自救和自卫。他们将缴获的牲畜、衣物、粮食分给穷人。由于他号召力强、足智多谋、大公无私,一切为老百姓着想,很快得到群众的拥护和支持,队伍得以发展壮大到数百人,成为了一支不可忽视的抗日武装力量。
爷爷生前陪伴他的有一把日本军官的指挥刀,这是他在1938年5月在文水县开栅村伏击日军后勤车队缴获的战利品。当时旅首长把这把日军指挥刀奖励给了他。小时候我们经常趁爷爷专注读书看报的机会,偷偷地把刀从刀鞘中拔出来玩耍,指挥刀油光铮亮锋利无比,爷爷发现后总是大声的训斥我们,于是吓得我们匆忙一溜烟跑开了。看到这把日本指挥刀,让我仿佛看到了爷爷当年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带领战士们骁勇善战杀敌立功的清晰画面。这把日军指挥刀是日寇侵华的罪证,也是爷爷足智多谋英勇杀敌的证件。
爷爷在世的时候还珍藏过一把手枪。这是一把德国造“八音子”手枪,能装八颗子弹,很精致,手枪黑黝黝的,经常被他擦的铮亮。当年也是他从日军手里缴获的战利品。建国后,经上级党组织批准把这支手枪作为配备给了我爷爷,他把这支手枪作为宝贝精心珍藏着,倍加珍惜和爱护。“文革”期间,按照组织要求,爷爷将这把他最心爱的“八音子”手枪上交了国家。听我叔叔们讲,上交手枪的那一刻,爷爷眼眶里涌出难舍的泪水,爷爷是众人眼里的铁汉,战场上流血不流泪,可是交枪的这一刻他却流泪了,这不是枪,这是他的战友啊!
抗战期间,爷爷带兵打仗讲究沉着冷静,出奇制胜。他曾在黎明时分伪装成日军,骑高头大马押运物资出入敌哨林立的文水城,鬼子竟无人敢盘问。现在想来真是可以比肩双枪李向阳。每次战斗前作动员,他都强调: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除了对部队进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政治和形势教育外,他还进行队列、瞄准、投弹、刺杀等正规军事训练。 爷爷深知“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他更是勤学苦练射击本领,一直练到双手拿起盒子枪打击目标百发百中。有的群众传言我的爷爷举枪能把天上的飞鸟打下来,虽然我觉得有些夸张,但足以反映出老百姓对这位传奇式的抗战英雄的崇拜之情。
(英雄爷爷故居)
记得小时候,爷爷几乎每天站在窑洞外面的台阶上刮胡子,嘴边满是白花花的肥皂泡沫。我心里边就琢磨:爷爷的胡子咋长那么快呢?其实,我的爷爷从青壮年时期胡子就长得特别旺,1937年日寇悍然发动侵华战争,他当时为国难忧愤于怀,一心要组织青年力量抗日,没有时间刮胡子,后来拉起了队伍,他索性蓄起胡须,并留下了“抗战一日不胜,胡子一日不剃”的豪言,浩然正气令人折服,从此“任胡子”的美名就传开了。因为爷爷带领的游击队驰骋吕梁山,骚扰日伪据点,阻击窜犯之敌,锯电杆、割电线、截汽车、杀汉奸。特别是在北官地村阻击日军宣抚班,重创敌军,使日军闻风丧胆。当年太原国民党《新民日报》刊发通缉令:悬赏两千大洋活抓“任胡子”,这个悬赏令暴露了敌人的心虚,也并没有起到威吓作用,反而使爷爷“任胡子”名扬三晋。
在我们村中央,有一座烈士祠堂,那是爷爷从领导岗位离休回乡后,他没有忘记跟他一块出去战斗牺牲的战友,带领村民兴建了烈士祠堂。他说:“神仙保护不了大家,供献那些泥胎有什么用?是这些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了大家的平安的生活,他们才是值得我们供献的保护神!”。每年几个固定的时间,带领村民去祠堂祭奠先烈,让后人永远地纪念他们。
爷爷一直都关心司马村的发展,为解决农村田地灌溉难的问题,他自掏腰包组织村民打成大锅锥井十几眼,改善了农村土地干旱无雨的不利因素。爷爷喜欢写字,每逢春节前夕,他都自己买红纸、墨汁,亲自书写很多春联,然后把春联卷好,上面写上群众的名字,让我们挨家挨户的给送到老百姓家中。爷爷还经常用自己的工资访贫问苦、接济困难群众。正如爷爷他在自传里写到:“千锤百炼成铁汉,多为人民好长工”。爷爷用实际行动保持了一个共产党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与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高尚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