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猜不透的发家秘笈（3）
神龟被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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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秋风把庄稼吹黄了，大舵手梁老大健步登上了河岸。他不但带来了一箱白花花的银锭、银元宝，还带了一位朴素而又文静的良家女子。他进门就对着憨娃娘示意妹子：“快拜见阿婆！”又指着憨娃说：“拜见相公！”那女子一一施了礼，却蒙了娘俩一头雾水。
原来这女子就是憨娃三年前，在乐安城舍施的那位妇人，是梁老大的妹妹。梁老大与憨娃打交道两年了，亲身感受到憨娃的人缘和人品，要把年轻丧夫的妹妹和外甥运来许配给憨娃。这一家人喜出望外，憨娃瞅着天上降下来的媳妇和儿子，心里热乎乎的，只是痴痴地笑。前来取粮食钱的人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梁氏夫人嫁给憨娃后，孝敬老人，钟爱丈夫，很快为憨娃生下两个男孩，一个叫运粮，一个叫运财，连同运来，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憨娃娘瞅着这一家人兴旺起来，又梦见妈祖庙里的那对金童玉女，莫非这是妈祖娘娘前世给俺配好的姻缘？后来，她便安然辞世。
“人缘儿”和“银元儿”说不清的梁老大，原是登州黄县海岸渔民大掌舵人，过去只愁海货难以运往内陆，他花八年的时间搏激流，避险滩，乘风破浪，趟出了一条通往济南的航道。他带领生龙活虎般的八名船员，绕过莱州湾的激流险滩，船泊羊角口岸。待每月初一十五，趁海上大潮之机，海水倒灌河流，逆水变顺水，沿小清河溯水而上，一篙就将货船送到了金刚桥。然后，河流平缓，拉起风帆两天到达济南府。梁老大驾驭风浪之上，成为一个商家理财的高手，他既“掌舵”又“掌柜”，真有郑和下西洋的气度。他带领船队来往于济南和登州之间，运海干货到济南府，再从邑城拉粮食到登州。邑城镇一带依靠憨娃建立了粮食专卖大店铺，人送字号“义亨堂”，仁义信誉第一。他相信，有“人缘儿”便会有“银元儿”。高价收粮，两个月到期付款。如有急用钱者，随时取，亦可先用钱后送粮。灾荒年月，也可用土地做抵押，取粮钱度日。
小运来精明强干，又能吃苦耐劳，在舅舅的手下很快历练成能创家立业的好苗子。
憨娃的家业急剧膨胀，十几年间发变成一个家有千亩地，库有万贯财的财东。正如先生书写的迎春对联：“人缘好，财源旺，源源不断；义亨堂，行仁义，意义非凡”。但憨娃一家总是恪守着自己勤劳俭朴的家风，依然住茅草屋，吃粗粮饭，穿粗布衣，体察伙计甘苦，接济乡亲灾难。
2
梁老大和憨娃年纪已高，逐渐把买卖交与运来。运来年轻有为，视野开阔，思想先进，几年中就把买卖做得更大更强，决心要大兴土木，修建豪华气派的庄园。
隐居多年的长山道人鹤发童颜，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人们面前，这就是当年那个神算的水晶先生。他拂尘一挥从顺袋里拿出一管纸卷，这是他多年来为憨娃家专门绘制的阳宅阴宅图。
三年后，一个前街通后道，由八个套院组成的大宅院建成了。内有粮库、作坊，亦有药铺、学堂。正房厅堂上挂一块匾额正中是太极阴阳鱼有三道横杠，下书四个鎏金字“自强不息”，内行人知道这是《周易》乾卦。祖上的墓地也同时进行了一番整修，苍松翠柏间有一个巨大的石碑雕像：一个引颈向前的赑屃神兽背负一个巨大的元宝，元宝上有石碑，碑上有太极阴阳鱼和六道断杠，下雕刻四字“厚德载物”，同样出自《周易》坤卦。从此，改字号为“易亨堂”。
人们看着这些深宅大院和门楣上的匾额，心中谜团让人费解：憨娃这个穷小子，憨实得像一块木头，他凭啥赤手空拳几十年就发变成这么个大财东？那个过去没人理会的憨娃子，如今却成了让人毕恭毕敬的“海东家”。“易亨堂”这个字号里有玄机。有人猜，是说他发家容易；也有人说，这是说他贸易通达。据长山道人说，他是得利于神奇的天书《周易》。他家相传一份来自《周易》的奇妙“八字发家秘笈”。谁如果得到它，甚至猜到它，就能有发家致富的福分，能点石成金，梦想成真。这份“发家秘笈”，被人们越传越玄乎，竞相猜了一个世纪也没有结果。
3
一直绞尽脑汁想得到这份“发家秘笈”的张小篓，当初憨娃落难发愁的时候他幸灾乐祸；人家把买卖做大的时候就想伸手捞一把。后来，他用了一条妙计，把二闺女许配给了憨娃的二小子。
这闺女叫二嫚儿，生性尖酸刻薄，一进黎家门就直奔“易亨堂”的财产大权，挨个铺子里查账。有一天，油坊里的小伙计说，少了两桶油，第二天又少了两桶。一查账，账房先生说：“不知什么原因，最近两个月一直亏损。”二嫚儿拍案大怒，辞退了账房先生，打了小伙计一顿板子。过了几天，还是没解决问题。有一天，小伙计慌张地跑来说：“油坊里有鬼！”她带上伙计去看，没发现什么，打了伙计一记耳光，并炒了“鱿鱼”。二嫚儿是个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她放出风去说，门面暂时无人看管，她要亲自看看到底谁在搞“鬼”。
这天夜晚正风雨大作，黑影里隐约见乌龟一样的怪物缓缓地爬过来，伸头就去吸吮油桶里的油。二嫚儿正摸到一把砍刀，她抄起家伙就朝那怪物砍过去。“咔嚓”一声巨雷，震得二嫚昏迷过去……
第二天油坊里也没有什么痕迹，从此以后油不再少了。可人们发现，墓地石碑下的赑屃神兽的头没了。
大哥运来是带来的义子，不应是黎家嫡传，这事二嫚儿都被爹絮叨得耳朵起了茧子。她先是想得到那张“发家秘笈”，后便唆使一家人把大哥挤走。大哥运来的心思都在济南的店铺里，也不想与弟弟们争什么财产，就说：“分家可以，这里的家产全留给你们，但我把这个‘易亨堂’的字号带走。”从此，邑城镇的“易亨堂”店铺、作坊，全部改为“利亨堂”。后来，进入了民国时期，社会的动乱又加上后代人的经营不善，财路不畅，家境逐渐败落下来。
土改时，人民政府将“利亨堂”房产充公，做了乡公所和公家粮站，摘掉“利亨堂”和那块没人理会的乾卦匾额。后来，在平祖坟倒耕地的运动中，又拆掉那块赑屃神兽的残碑。那份“发家秘笈”才失去了神奇的魅力。
4
近年来，人们又重新去揣摩这能一夜暴富的“发家秘笈”。
自从老八爷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也幻想得到这个秘诀，去闯一番发财的事业。可是，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没有结果，日子还是我的清贫日子。
如今，年过花甲什么事业都力不从心了，我才恍然大悟：“易亨堂”那个乾卦匾额和坤卦石碑，昭昭然存在了将近一个世纪，人们却熟视无睹，还绞尽脑汁去缘木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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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永明，山东博兴县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退休中学语文教师。有多篇散文、小说、诗歌、报告文学，在省市县级刊物发表。